第67章 还剩三天
作品:《边荒小吏》 两日后,夜色如墨。
王爵的身影在破败的棚户区狭窄的巷道间快速穿行。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了几个圈子。
确认身后再无那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跟踪后,才如同鬼魅般折向另一个方向。
张奎那位于营地边缘、散发着腐臭气味的破屋。
屋内没有灯火,只有压抑的、带着恐惧和贪婪的粗重喘息声。
王爵没有敲门,直接推开那扇几乎要散架的木门,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黑暗中,张奎如同受惊的肥硕老鼠般猛地弹起,手中似乎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待看清来人是王爵,他脸上的惊恐才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兴奋和忐忑。
“王……王老弟?您……您怎么来了?”
张奎的声音干涩,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
王爵没理会他的小动作,反手掩上门。
屋内顿时陷入几乎完全的黑暗,只有一丝微弱的月光从墙缝透入。
他适应了一下黑暗,目光如刀般落在张奎那模糊的胖脸上。
“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王爵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冰冷,没有任何寒暄的意味。
张奎咽了口唾沫,小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贼光,“盐……盐巴还好说,我托了几个相熟的,零零散散收了八九斤,虽然成色杂了点,但量够。就是这铁器……”
他搓着手,脸上露出为难又畏惧的神色,“王老弟,您是不知道,这玩意儿查得太严了!营垒里流出的一钉一铆都有人盯着,黑市上偶尔出现点边角料,价格都炒上了天,而且根本不够数啊!我……我这才弄到两把锈得快断了的短匕,还有几个……几个磨没了尖的旧箭头。”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从角落一个破麻袋里掏出几件物事,在微光下泛着黯淡的铁锈色。
那两把匕首确实残破不堪,箭头也钝得厉害,数量更是寒酸。
王爵的心沉了下去。
这点东西,别说应付交易,恐怕连让对方正眼瞧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孙小狗背后的人绝非善类,第一次合作就拿不出像样的东西。
后续别说摸底,恐怕立刻就会被打上无能或无诚意的标签,甚至可能引来灭口之灾。
但他脸上并未露出丝毫失望,反而在黑暗中勾起一抹冷笑。
他早料到张奎这废物靠不住,至少不能完全指望。
此刻的确认,只是让他更加坚定了另一条腿走路的必要性。
“张奎。”王爵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在这狭小空间里回荡,“我给你的钱,足够你弄到比这多一倍的东西。你是不是觉得,我王爵的钱好拿,命……也好糊弄?”
张奎吓得浑身肥肉一颤,差点瘫软在地,连忙赌咒发誓,“王老弟!天地良心!我张奎要是有半句瞎话,叫我天打雷劈!实在是……实在是弄不到啊!这黑石营能搞到铁器的路子就那几条,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断了货,像是……像是被人掐断了源流……”
王爵心中一动。
被人掐断源流?
是巧合,还是孙小狗背后势力在交易前的清理和戒备?
这信息有点意思。
他没有深究,现在不是时候。
他上前一步,几乎贴着张奎那张满是油汗的脸,压低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我不管你有什么难处。三天,我再给你三天时间。盐巴,给我凑够十二斤。铁器,至少再给我弄来五件,不管是用钱砸,还是用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去偷去抢!办不到……”
王爵的手无声无息地搭在了张奎的脖颈上,冰凉的触感让张奎瞬间僵直,“你就自己找个坑躺进去,免得我动手,脏了我的地。”
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瞬间穿透了张奎所有的侥幸心理。
他清晰地感觉到,王爵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昔日被他瞧不起的小令史,如今真的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
至少他那漂亮,但身手好的离谱的媳妇,杀他就和弄死一只臭虫一样容易。
“办……办得到!一定办得到!”
张奎的声音带着哭腔,忙不迭地保证,“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给您把东西弄齐!”
“记住你的话。”王爵松开手,仿佛刚才那致命的威胁从未发生。
他瞥了一眼那堆寒酸的铁器,“这些先放你这儿,三天后,我来取全部。”
说完,他不再多看瘫软如泥的张奎一眼,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外面的夜色。
留下张奎一个人在黑暗和恐惧中剧烈喘息。
王爵没有回家,而是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来到了砖窑。
深夜的砖窑寂静无声,只有残余的窑温散发着微弱的热气。
他走到一堆废弃的砖坯和杂物后面,压低声音唤道,“红玉。”
几乎在他声音落下的瞬间,一道黑影便从窑顶阴影处悄然落下,正是秦红玉。
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黑衣,眼神在夜色中清亮如星。
“张奎那边指望不上,铁器缺口很大。”王爵言简意赅,“你那边有发现吗?”
秦红玉微微颔首,声音清冷,“有。营地西边,靠近废弃矿坑的地方,有个地下赌档。里面不仅赌钱,偶尔也流转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我盯了两晚,看到有人拿着半新的腰刀进去抵押。”
王爵眼睛一亮,“赌档?背后是谁的人?”
“不清楚,鱼龙混杂。但看守很严,生面孔很难靠近核心。”
秦红玉顿了顿,“或许,可以让周老栓去试试。他以前在矿上干活,认识不少三教九流,面孔也熟。”
周老栓?
王爵立刻想起了那个在肉摊帮忙、老实巴交的前矿工。
这倒是个意想不到的人选。
周老栓背景干净,又是底层混饭吃的,不容易引起怀疑。
“可以。”王爵当机立断,“我马上去找他,许他重利,让他去赌档摸摸底,看能不能用钱砸开一条缝,买几件铁器出来。你继续在暗处盯着,确保他的安全,也看看能不能钓出背后的大鱼。”
秦红玉点头,“明白。”
“盐巴呢?”王爵又问。
“我明日去更远的几个流人聚集点看看,那边偶尔有走私过来的粗盐,价格虽高,但或许能凑一些。”秦红玉答道。
她没有问王爵为何如此执着于这次交易,仿佛执行命令是她唯一的准则。
又或者,她早已明白其中的凶险与机遇。
“好,分头行动。”王爵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夜空气灌入肺腑,让他精神一振。
被动等待和内部分析已经结束,现在是主动出击,刀尖舔血的时刻了。
他望向黑石崖东边那片在夜色中更显狰狞的乱石坳方向,眼神锐利。
五天,不,还剩三天!
三天后的乱石坳。
他必须带着足够的“诚意”赴约,敲开那扇通往阴谋与机遇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