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腕。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一本书，时不时还用笔写着什么。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气质沉静温润，与周围略显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像一幅精心构图的黑白照片。


    隔着没多远，几个服务员正唧唧咋咋的兴奋的讲着什么：“秦砚真的是秦砚”。然后其中一个鼓起了勇气走到男人走到了男人前面，递过去一个本子，男人露出一个微笑，拿起手上的笔签了什么。服务员鞠着身体道谢了之后，开心的一转身，把桌上的餐刀带了下来。男人反应极快，伸手去接餐刀，手腕一带，餐刀在男人的手指中轻盈地转了几下，然后被他轻轻地摆回了桌子。几个服务员女孩瞬时爆发出一阵惊叹声。


    “真装。”萧霆心里吐槽。但那人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情绪，他放回餐刀之后，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中的书上。仿若周遭的喧哗与他无关。


    萧霆抬手示意服务员点餐，接连几天正餐都是糊弄过去，他准备犒劳自己一下。刚点了份牛小排，宁远的电话打了过来。“等我一会，”萧霆走向酒店阳台的吸烟区，确认无人后，“有啥发现？”


    “霆哥，按照王征说的时间，我调取到了高空坠花盆那天小区的视频，确认张明在那个时段出现过在事发地点附近。”


    “很好，还有什么发现么？”萧霆挑眉。


    “我已经从运营商那里调取了到了林贵文手机的通话记录。他播出的电话并不多，出狱后，他联系过几次胡敏，其他的手机号还在排查。有什么我发现我再告诉你。”


    “好的。”萧霆挂了电话，往餐厅里走去。


    在即将经过秦砚桌边时。就在那一刻，萧霆注意到秦砚身后有个举止可疑的男子正快速靠近，手伸向衣服的内袋，支起的形状。是刀？几乎是下意识的，让萧霆警铃大作，几乎是一瞬间，萧霆一跨步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反手一拧，动作干净利落。


    “啊啊啊！”被制伏的男子大叫起来，“保镖先生，我只是想要个签名！”


    萧霆这才注意到对方手里拿着的只是一支笔。他立即松手，略显尴尬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误会了。”


    男子忙道：“没关系，没关系，是我唐突了。秦影帝可以给我签个名么？”


    萧霆这次才发现叫秦砚的男人有一双极其出色的眼睛，深邃得像蕴着星光的海，此刻没有带着那假模假式的笑了，秦砚此时抿着嘴，带着一丝眉眼有点促狭。但很快便化为一种温和的礼貌：“可以的。”接过笔给粉丝签起名来。


    萧霆直觉这个男人此时一定在笑他，但是自己没有证据。好饿，没有什么狂热粉丝伤人事件，萧霆就准备去享用自己的牛小排。


    “保镖先生，介意一起用餐么？”秦砚对着眼前这个身材挺拔、五官坚毅的男人邀约道。


    “我不是粉丝。”萧霆眼神明亮而直接。


    “看得出来。”秦砚不意外，他合上了之前在看的书——《犯罪心理学——狩猎者游戏》。


    萧霆瞳孔微微一缩，一种刑警本能的好奇心和探究欲瞬间被勾了起来：“您这本书……好看吗？”


    秦砚点头：“还不错，一本心理学方面的书，探讨了一些……比较深奥的人性议题。”


    “为什么邀我一起坐？”萧霆问的直接，人已经落座在了秦砚的对面。


    “就想安静的吃顿饭。”秦砚笑得更加灿烂。


    回想起刚才两拨粉丝行为，萧霆明白过来了，敢情让自己当门神呢：“不过，我可能也不太安静。”


    秦砚低声笑了起来，眉眼一下生动起来，仿佛刚才萧霆说了什么很有趣的话。


    对着这样的秦砚，萧霆一瞬间脑子跳出两个字：妖孽。


    生硬的没有任何技巧问道：“影帝先生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


    “算不上专家，职业习惯加个人兴趣吧。保镖先生呢？怎么会对这本书感兴趣？”


    “我？我也是职业习惯。”萧霆被他的称呼也逗乐了，咧嘴一笑，放松地向后靠进卡座里，姿态闲适，“我对它的标题感兴趣，狩猎者的游戏，从小到大，男孩儿玩弹弓、枪炮，大了喜欢跑车、军械。好像骨子里就有点这意思。”


    秦砚的指尖轻轻划过茶杯边缘，声音平稳悦耳：“确实。从进化心理学的角度看，狩猎、竞争、获取资源，是深植于男性基因中的古老本能。它关乎生存，也关乎证明自身价值和在群体中的地位。”


    “证明价值……”萧霆琢磨着这个词，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所以现在不打猎了，这劲儿就往别处使了？比如……在游戏里杀得你死我活，或者在商场上拼个高低？”


    “可以这么理解。现代社会规训了直接的暴力，但这种心理能量需要出口。竞技体育、商业竞争、甚至某些形式的网络暴力，都可以看作是这种‘狩猎本能’的变体释放。”秦砚顿了顿，深邃的双眸直视萧霆的眼睛，“但有时，这种本能会与另一种心理结合，变得……更复杂。”


    “另一种心理？”萧霆适时地表现出兴趣，身体微微前倾。


    “盲从。”秦砚轻轻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冷静的剖析意味，“或者说，对强大权威的依附和追随。个体感到自身渺小，渴望通过与‘强者’、‘权威’结盟，来获得力量感、归属感，甚至分享‘狩猎’带来的快感和荣耀。他们追逐的或许并非猎物本身，而是那种被强大力量认可和庇护的感觉。”


    萧霆心里猛地一动“很生动的比喻。确实如此。这种心理能让人获得巨大的安全感和虚假的强大感，甚至为之放弃一部分独立思考的能力。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心理上的缴械和投诚。”


    秦砚说着，目光不经意地再次扫过那本《狩猎者游戏》，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


    “看来这本能和盲从加一块，威力不小。能把好人变坏，能把懒人变勤快？”


    “心理动力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引导和掌控它的‘权威’，指向何方。”秦砚喃喃道，“是导向建设，还是毁灭。是成为秩序的维护者，还是……混乱的狩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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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服务生刚好端着餐品过来，打断了两人谈话。


    犯罪心理学话题就此停止。餐桌上的气氛变得融洽和谐，仿佛只是两个偶遇的、就一个有趣话题相谈甚欢的陌生人。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诧异在一旁响起：“……秦砚哥？”


    两人同时转头。


    只见陈嘉仁不知何时已结束了相亲，站在桌旁，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愕，目光直直地落在秦砚身上。


    秦砚闻声抬头，看到陈嘉仁时也是明显一愣，随即那双总是蕴着温和疏离的眼睛里，瞬间漾开了一种真实而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追忆，还有一丝被时光掩埋的温暖。


    “嘉仁？”秦砚站起身，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确认。


    萧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难得露出了懵圈的表情：“……你们认识？”


    陈嘉仁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下意识地回答：“他是……我以前邻居家的哥哥。”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秦砚脸上，仿佛透过如今这张俊美从容的脸，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沉默却会给他糖吃的少年身影。


    秦砚的笑容变得真切而柔和，不再是那种完美的社交面具：“是啊，好多年前的事了。后来我家……出了些事，就离开了F市。”他语焉不详地轻轻带过了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那是将他推向的黑暗起点，但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晦暗没有逃过萧霆的眼睛。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陈嘉仁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带着一种旧友重逢的唏嘘，“你变化很大。”他印象中的秦砚哥哥，总是带着一种难以驱散的阴郁和脆弱，不像现在这样……平静温和，仿佛一切情绪都被他藏了起来。


    “你也是。”秦砚看着一身简洁便装却难掩专业冷峻气息的陈嘉仁，笑着说，“小时候瘦瘦小小的，现在看起来很有力量。很好。”他自然地将目光转向萧霆，带着询问。


    “哦，这是我同事，萧霆。”陈嘉仁简单介绍了一下。


    “原来萧先生是嘉仁的同事。”秦砚看向萧霆，眼中的探究更深了。维护秩序的同事……是警察。他刚巧听到了女孩是与一个法医在这里相亲。


    萧霆笑着重新打招呼：“这可真是太巧了！”


    寒暄了几句，陈嘉仁便提出告辞：“你们慢用，我还有事，我就先回去。秦砚哥留个方式？”


    萧霆看着站在远处的女孩：“你先送人姑娘，我来加秦先生微信。”


    陈嘉仁离开后，餐桌上的气氛似乎沉静了些许。


    想着局里大家还在忙活，萧霆拿出手机“我扫你？放心，我不是狗仔不会曝光你微信的。”


    秦砚笑了笑拿出手机：“如果哪天萧先生真的想做保镖了，可以联系我。”


    “真有需要了，我会毛遂自荐的。”


    原本以为只是一面之缘。秦砚收起手机，屏幕暗下去的前一秒，聊天界面顶端“萧霆”的名字一闪而过。他没想到，命运的齿轮早已咬合，他们那么快就将再次见面——在一种他完全意料不到的情形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