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第 92 章
作品:《雏鸟情节》 姜畔就那么看着他,没说话。
她有点发蒙。
李砚安此时此刻的话,太超出了。
像一场疾风骤雨,冲得她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刚才哭得太狠,出现了幻听。
李砚安看着她的怔忪,反而凑近了些,抬手,蹭掉她眼角湿意。
“但是,”他再次开口,“畔畔,我说的这个爱,不是要绑着你,更不是要你现在就给我什么回应。”
他看着她,像想把她此刻的样子刻进去。
“你很好,真的。而且你太好了,好到我觉得你应该出去,去看看更大的城市,更好的地方,去结交那些和你一样年轻、有活力的朋友,去体会你这个年纪该有的、轻松自在的人生。读书,旅行,参加社团,认识各种各样的人……”
“所以,我的这份心思,更多的,是成全。我不想你因为察觉了我的这点——不正常,就被困在这里,或者为此分心。你该有你自己的广阔天地。”
姜畔的心又酸又胀,开口,“可是我也——”
李砚安却温和的摇了摇头,止住了她的话。
“这句话,对你来说,太早了。”他的目光里有种姜畔从未见过的包容,“你还太小,畔畔。你见过的世界,遇到的人,还太少。”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似乎在想如何让她明白。
“你看过那个忒休斯之船的悖论吗?”他问,然后也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说了下去,“一条船,木头逐渐被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那些,那它还是原来的那条船吗?”
姜畔有些茫然看着他。
李砚安笑了笑。
“我觉得我就像是那条船上最早的那根龙骨。你最开始认识我的时候,是什么样,我大概就是那根支撑着你、没让你散架的那根最重要的木头。但是畔畔——”
“你是一艘一直还没真正出港的小船,你还有那么广袤的天地要去闯,要去经历。你会遇到风浪,也会看到我从未见过的瑰丽风景。在这个过程中,你身上的每一块木板,可能都会慢慢被更新、被替换。你会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强大,越来越不像最初那条需要龙骨支撑的小船。”
“不要现在就被我绊住脚步,不要执着于眼前这一点点依赖或者感动。那太可惜了。”
姜畔听得心里发沉,一种绵密的难过弥漫开来。
她反驳:“不是依赖……”
她想起之前和程白讨论过的那个话题,急于证明什么:“我以前也怀疑过,是不是雏鸟情节。但我很确定,不是。李砚安,我对你是另一种,更复杂的,除了喜欢和爱没有办法解释的……”
李砚安静静听她说完,没有打断。
等她说完,他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我听到了。我相信你现在是认真的。”
然后,他看着她,很轻地问:“那你想不想,也让我真正地,毫无疑虑的相信你的这种感情?”
姜畔眼睫一颤:“想。”
李砚安笑了,眼神温暖。
“那你就去飞吧。”
“你觉得我对你做的事很多,让你很感动。其实我觉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很多个可以选择转身、可以选择不那么麻烦的路口,我选择了向你这边多走一步,多管了一件闲事。”
“所以,畔畔,如果你也想让我像你确信自己那样,确信你的感情,”他注视着她的眼睛,“那你就去到那个更大的世界,放开手脚,去看,去经历,去认识更多更好的人。等你真的看过了足够多的风景,接触了足够多的人和事,如果到了那个时候……”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许下一个非常重要的承诺。
“如果你觉得,经历了所有这一切之后,你对我还是抱有同样的感情,你再回来。到那个时候,我会放下所有一切的顾虑和担心,完完全全相信你的感情,和我的感情,拥有同等的重量。”
他的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宁静。
窗外的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下来,远处传来模糊的车流声,更衬得屋内灯光温馨。
刚才的激烈争执和痛哭流涕都消失了。
姜畔坐在沙发上,身上还裹着那条薄绒毯子。
她微微仰着头,看着蹲在她面前的李砚安。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坦诚,那双总是带着点散漫或戏谑的眼睛里,此刻清晰映着顶灯的光晕,也映着她的影子。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慢慢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听懂了他的承诺。
这不是拒绝,不是推迟。
这是一种更为深远的考量,一种为她着想的负责。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非常非常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好。”她说。
“我去看。”
“但是李砚安,你要等我。”
李砚安伸出手臂,把她抱在怀里。
“畔畔,虽然这句话,我曾经对你说过,但是现在,我还是想再和你说一次——”
“你是最好的。畔畔,你是我最好的。”
*
那天晚上谈开之后,姜畔并没有立刻搬走。
但过了几天,她确实开始收拾东西。李砚安没再拦着,只是在她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递过来一张银行卡。
“拿着。”他语气平常,“工资没多少,别苦着自己。该花的花,同学之间聚餐别小气。”
姜畔看了眼那张卡,又看了眼他,这次没拒绝,接了过来。
暑假的辅导工作很快就开始了。姜畔搬去了那个同学家提供的小房间,很干净,窗明几净。她工作很认真,那家的小女孩也挺喜欢她。
周末的时候,她会回李砚安这里。
两人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隔阂消失了,相处起来反而比之前更自然。李砚安不再刻意避讳,姜畔也不再试探。她回来,他就多做两个菜。有时候是一起看电视,有时候是各忙各的,她在书桌前看辅导资料,他靠在沙发里看案卷,互不打扰,但空气是流动的,温和的。
直到姜畔领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回来时,递给李砚安一个小盒子。
李砚安接过来,打开一看,是条深色木质的手串。
珠子打磨得光滑温润,间或点缀着几颗暗红色的玛瑙,不夸张,很沉稳,适合男人戴。
“用工资买的?”他拿起手串对着光看了眼。
“嗯。”姜畔点点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李砚安没说话,把那手串套在了手腕上,尺寸刚好。
他皮肤不算白,是常在外跑的那种麦色,腕骨清晰,这深色的手串一戴,莫名很衬他那股劲儿。
他晃了晃手腕,珠子轻微碰撞,声音清脆。
“还行。”他说,语气听着挺高兴。
从那以后,姜畔就没见他把那手串摘下来过,几乎成了他身上一个固定的印记。
日子就这么平静走过了夏天最热的时段。
分数出来了,姜畔考得非常好,高出一本线一大截。
填报志愿的时候,她没多犹豫,第一志愿填了北京的那所航空航天大学。
录取通知书寄到的那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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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晴天。
李研安请了假,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就他们两个人。
吃饭的时候,他开了一罐啤酒,给她倒了杯果汁。
“来,”他举起啤酒罐,“祝贺你,姜畔同学。”
姜畔端起杯子,和他轻轻碰了一下。
“谢谢。”她说。
谢谢你这几年。
谢谢你的成全。
谢谢你将要开始的等待。
很多话,都在这一声谢谢里了。
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李砚安开始陆陆续续给她准备东西,新的行李箱,北京冬天要穿的厚羽绒服,常备药,甚至还有一大包她爱吃的本地零食。
“北京也有卖的。”姜畔有点哭笑不得。
“那能一样吗?这是家里的味道。”李砚安又塞进去一包,“想家了可以吃点。”
姜畔就不说话了,看着他忙碌。
走的那天,李砚安开车送她去高铁站。
一路上有点堵车,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车窗开着一点缝,初秋的风吹进来,已经不热了,带着点清爽的味道。
到了车站,停好车,李砚安帮她的行李箱从后备箱搬下来。
“东西都带齐了吧?证件、通知书、现金……”
“都带了,检查三遍了。”
“嗯。”
李砚安拉着行李箱,送她进站。
车站里人很多,熙熙攘攘,到处都是送别的人。
广播里播放着车次信息,匆忙又略带伤感。
找到对应的检票口,队伍已经排了老长。
时间差不多了。
李砚安把行李箱的拉杆递到她手里。
“到了那边,凡事自己多留心。和室友处好关系,有事就打电话。”
“我知道。”姜畔接过拉杆。
她抬起头,看着李砚安。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薄外套,窄长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单眼皮垂着,看起来有点冷峻,但看着她的眼神却很温和。
旁边有人急匆匆地跑过,撞了她一下。
李砚安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姜畔就着这个力道,往前一步,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这是一个很轻很快的拥抱,一触即分。
“李砚安,”她退后一步,看着他的眼睛,“别忘了我。”
李砚安似乎怔了一下,随即眼里漾开一点很浅的笑意。
“这句话,”他说,“应该是我对你说。”
姜畔也笑了。
广播开始催促他们这趟车的旅客检票。
“我走了。”姜畔说。
“嗯,路上小心。”李砚安点头。
姜畔拉着行李箱,转身汇入排队的人流。
她没有再回头,一步一步,检票,进站,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
李砚安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方向,很久没有动。
高铁缓缓驶出站台,加速,窗外的城市景象开始飞速倒退。
姜畔找到自己的座位放好行李,坐下。
窗外明媚的阳光照进来,落在她脸上。
她看着窗外,看着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城市在眼前掠过,越变越小,直至消失。
脸上是平静的,甚至还带着一点对未来的憧憬和微笑。
只是当列车彻底驶出城区,穿行在一片广阔的田野上时,她才慢慢低下头,抬起手,用手背飞快地蹭了一下眼睛。
然后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起头,看向前方。
列车呼啸着,载着她奔向全新的,没有李砚安的那片广阔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