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总是第一时间就能传得满天飞，一路上但凡见到陈枝的人都立刻退避三舍，生怕她手心里攥住的那玩意突然暴起伤了自己。


    陈枝一路被顾舟梦拽到莫府门口，她们到时，那个喊着“快去告诉莫小姐”的人正巧刚出来，冲着顾舟梦道：“莫小姐已经知道此事了，顾小姐快进去吧。”


    陈枝第一次走进莫府的大门，心里扑腾狂跳，连手心的疼痛一时都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莫小姐急匆匆地出来，她身后还跟着那三个早上出现在施粥队伍旁的人。


    她大步走到陈枝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掌心正汩汩冒出的黑气和通红的双手，神色肃然道：“好女孩，你受苦了。”


    陈枝蓦然掉下泪来，只是还不等她对莫小姐说什么，莫小姐就扭头去问那红衣女子：“仙长可有把握？”


    岳辞令走到陈枝身边，看了一眼她的双手，道：“打开看看。”


    陈枝正努力把眼泪憋回去，闻言抖着声音道：“真的放开吗？黄婆说这是邪祟，会伤人的。”


    岳辞令道：“放心，没事。”


    陈枝向莫小姐投去一个问询的目光，得到莫小姐的肯定后，才缓慢打开了双手。


    只一瞬间，白光在那红衣女子的指尖一闪而过，掌心的那只畸形邪祟已失去生机，被她一把提溜起来，笑道：“一只小魑怪。”


    与此同时，那个身形稍瘦小，还背着一个巨大竹筐的女子递了一颗通体碧绿的药丸过来：“吃了这个就不痛了。”


    陈枝半信半疑地接过，还是先看了莫小姐一眼，见她正和那红衣女子交谈，她便小心地将药丸放入口中。


    药丸有点大，她梗着脖子将它咽了下去，几乎是药丸咽下的一瞬间，她感到一股温热的暖流流过全身，手心的疼痛也消减了不少。


    陈枝惊奇地摸了摸手掌。


    难怪莫小姐称呼那红衣女子为仙长，这般神奇的功效，定然也是仙丹！


    沈立心问：“还疼吗？”


    女孩摇摇头，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之意。


    这香炉果然是好东西，沈立心将香炉重新放回了竹筐里。


    不远处莫小姐神色凛然地拿着那已经变回一只普通老鼠的尸体仔细端详，片刻，道：“玉翠，带陈姑娘到偏房里好好休息，她受苦了，给她弄些好吃的。仙长，我们到屋里仔细谈。”


    莫小姐的神色与刚开始已经截然不同，一等她们三人落座，她就迫不及待道：“仙长，魑怪为何物？为何会出现在我余城？”


    岳辞令问：“余城此前难道不曾出现过魑怪？”


    莫小姐摇摇头，陈恳道：“我是近一年才开始执掌家业，之前不过一直是个闺阁中的小姐罢了，就算偶然听得外面的风言风语，也不过以为那是江湖骗子编出来的把戏。谁知竟真有此事。何况我听下人来报，近期常有人看见黑影一闪而过，我之前不以为意，只当是他们眼花看错了，现下想来恐怕也是这魑怪。只是他们不如陈姑娘有勇气，竟然擒拿住了。”


    岳辞令也严肃了神色：“这等魑怪体型小，浊气也浅淡，并没有多大的危险，就连那小姑娘也可以捉住。只是如果数量多了，也令人头疼。何况魑怪死后浊气难散，若是聚集起来，成了大魑怪，那时就难办了。”


    莫小姐立即起身，深深拜了一礼道：“还请仙长帮我。”


    岳辞令本也经常下凡帮忙诛杀魑怪，这任务对她来说早已驾轻就熟，只是既要她帮忙，便没有白帮的理。


    莫小姐倒也上道，主动道：“仙长既然选择在我莫家落脚，定有我莫家对仙长来说有些价值。仙长不妨直言。”


    岳辞令看向沈立心：你想要什么，快说。


    沈立心想与莫小姐做交易，可她既不了解莫小姐的为人，也因着余城百姓对她的狂热崇拜而心存疑虑，左思右想，还未想出个说法，萧钰主动道：“我能帮你读取她的记忆。”


    沈立心蹙眉，萧钰忙道：“别担心，看一个凡人的记忆，对我来说没什么消耗。”


    沈立心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莫小姐，实不相瞒，我有一个大合作想和你谈，但我对你有所疑虑。”


    “如果我能为仙长解答，一定知无不言。”


    “余城的百姓似乎都十分信赖崇拜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莫小姐笑道：“如果仙长在他们性命危在旦夕时伸出援手，他们也会这样信赖你的。”


    “但他们对你的信赖到了一种狂热的地步。”


    “仙长说这个。”莫小姐微笑，“不听话的就杀了，再派一些人多说说我的好话，引导他们时时刻刻都要念着我的恩情，余下的那些人自然信奉我了。”


    沈立心皱眉：“那你是想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收买人心？你让一个城池的百姓都信仰你如信仰神明，你有什么好处呢？朝廷难道容得下你吗？”


    莫小姐叹了一口气：“我想做什么，我自然是想掀翻这个天了。”


    她话音说得很轻巧，坐在沈立心身边的萧钰感觉这人的态度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他想起来了，和当时大言不惭说要推翻岳正明的沈立心的简直一模一样。


    沈立心眨了眨眼，再次确认道：“你是说你要造反，推翻皇帝？”


    莫小姐笑道：“我可不敢这么说，现下天下灾情四起，粮草短缺，哪能供得起军队呢？”


    沈立心下意识道：“抢了官粮不就有粮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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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莫小姐轻轻咳嗽了一声。


    沈立心恍然大悟：这人是已经在这么做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和莫小姐还挺投缘的，其实她也看朝廷那些狗官不顺眼很久了！


    沈立心道：“我愿意帮你。”


    莫小姐眼睛亮了一下。


    沈立心继续道：“不过，我得先问清楚，你掀翻这个天，然后呢？你要自己做皇帝吗？”


    莫小姐反问道：“怎么，你觉得女子不配当皇帝吗？”


    沈立心摇摇头，认真道：“我觉得世界上不该有皇帝。”


    四座静了下来，连造反分子也震惊地看向她。


    “每个朝代都有起义军，也有成功的，也有失败了。成功的成了新皇帝，百年后又被新的起义军起来反抗。”沈立心问，“既然我们已经看见了这轮回不变的失败，为什么还要重蹈覆辙？你造反是觉得天下不公，还是只是想争权夺利？如果是后者，我不会帮你，因为你也不会比现在这个皇帝好到哪里去。”


    莫小姐问：“可是没有皇帝，天下这么大，如何治理呢？”


    “治理不一定需要皇帝。”沈立心道，“你已经拥有了一座城，这里的县官对你来说与摆设无异，你现在可以说就是这里的土皇帝。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在这座城试验，没有皇帝社会还能不能运转。”


    “这样我就相当于和朝廷宣战了。”莫小姐摇头，“我还没有做好准备。缺人手，缺兵马，尤其缺粮，莫家的粮食要撑不起了。”


    “缺粮的事交给我，最近的粮仓在哪？”


    莫小姐站起身，敲了敲书桌下的一个圆块，暗格弹出，她拿出藏在里面的地图，递给沈立心：“余城外三公里。”


    “你本来是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一个星期后。”


    沈立心刚展开地图，屋门就被“嘭”地一声踹开，她赶忙想把地图收起来，来人却看也没看她一眼，一只用凤仙草染得鲜亮的红指甲径直戳到了莫小姐的额头上：“莫春临，你还有没有把我当你娘！”


    莫春临微笑道：“娘好端端地怎么说起这话？”


    玉翠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要来拉扯那女人：“走吧，夫人，我们回屋！”


    女人甩开玉翠的手，左手重重拍着桌子，嗓门尖细：“我的好女儿，不说往娘家赚钱，反而使劲花娘家的钱！现在我丫鬟也没了，衣裳也没了，就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作孽哟，我怎么生了这么个讨债鬼啊！”


    顾舟梦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劝道：“姨妈这是怎么了？姐姐孝敬姨妈的心，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姨妈有话好好和姐姐说，不要伤了母女情分啊。”


    屋外却传来一声冷哼：“孝敬？她孝敬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