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请君入瓮

作品:《让你卖身当书童,你考个状元干什么?

    粗糙的麻绳已经勒上了周青川的手臂,那两个家丁对视一眼,正要发力将他拖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猛地闪出,拦在了他们身前。


    是王辩。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王员外眉头一紧,嘴巴已经半张,准备好的呵斥之词就在舌尖上打转。


    陈夫子嘴角那抹得意的弧度更是僵在了脸上。


    生怕这小祖宗又来一出撒泼打滚的闹剧,搅黄了他的全盘计划。


    然而,所有预想中的哭闹与嘶吼都没有发生。


    王辩表现出了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冷静。


    他没有去看被捆缚的周青川,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余光都没有分过去。


    他只是抬起头,用那双清澈却又带着一丝冰冷寒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夫子。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字字清晰,句句沉重。


    “夫子,你说青川是贼,可有赃物为证?”


    石破天惊!


    整个前院,上至员外管家,下至烧火丫鬟,在这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那是一种诡异的,混杂着震惊与错愕的寂静。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个小小的身影。


    这还是那个顽劣不堪,只知道哭闹顶嘴的小少爷吗?


    这话问得有条有理,直击要害,比管家王忠审问犯错下人时还要来得直接。


    人群里,几个心思活络的家丁早已看出了不对劲。


    厨子张三捅了捅身边的花匠,压低了声音,嘴巴几乎凑到了对方耳朵上。


    “你瞅瞅那陈夫子,眼眶子底下两坨黑的,跟咱家灶坑底似的。”


    “衣服也皱巴巴的,一大早连书房的门都没进,咋就知道他那宝贝砚台丢了?”


    花匠斜了他一眼,撇了撇嘴,用更低的声音回道。


    “谁知道呢,许是昨晚梦见砚台长腿跑了,吓得一宿没睡着。”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的讥讽。


    这哪是抓贼,这分明是做贼心虚,一夜未眠!


    陈夫子被王辩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愣了半秒。


    但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涌上心头。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要的不是简单的惩罚,他要的是人赃并获,是铁证如山。


    是让那个小杂种永世不得翻身,死得明明白白!


    “证据?”


    陈夫子发出一声悲愤交加的冷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他挺直了腰杆,胸有成竹地环视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回王辩身上。


    一字一顿地说道:“证据自然就在他的贼窝里!”


    他猛地转向王员外,深深一揖,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正气:“员外,请允许老夫亲自去他房中搜查!”


    “定能让这小贼在铁证面前,无所遁形!”


    王员外此刻是骑虎难下。


    他看了一眼自己那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的儿子,又看了一眼状若疯魔的陈夫子,心中暗骂一声蠢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阴沉着脸,将这场戏演下去。


    “准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下人房的方向走去。


    陈夫子昂首挺胸,走在最前,像一个即将凯旋的将军。


    王员外和管家王忠跟在后面,面色各异。


    王辩则不远不近地缀着,一双小拳头在袖子里捏得死紧。


    周青川被两个家丁一左一右地押在中间,脸上无悲无喜。


    平静得像一个局外人,正随着众人去参观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周青川那间破旧低矮的屋子前。


    门被一脚踹开。


    家丁们立刻冲了进去,叮叮当当地翻箱倒柜。


    然而这间屋子实在是家徒四壁,除了一床浆洗得发白的薄被,两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衣。


    和一个缺了口的木碗,便再也找不出第四样东西。


    陈夫子在门口等得心焦,眼看那两个家丁翻了半天,连根毛都没翻出来,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一群废物!”


    他嘴里嘟囔着,一把推开挡路的家丁,亲自冲了进去。


    这位平日里最重仪态的夫子,此刻毫不顾忌斯文。


    他撩起那身崭新的儒衫,竟直接趴在了地上,任由名贵的衣料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拖蹭。


    他的目标明确无比,伸手就直奔床底!


    那个他昨夜亲手藏匿罪证的风水宝地。


    他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方冰凉温润的砚台,触手可及。


    他的手在床底下疯狂地摸索着,脸上甚至已经提前浮现出了胜利的狞笑。


    然而,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冰冷的地面,粗糙的木板,还有一把黏腻的灰尘。


    那方他视若性命,承载着他毕生荣耀与名望的紫云端砚,不见了!


    唰!


    一股刺骨的寒气,猛地从陈夫子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又在下一秒凝固成了冰。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保持着趴在地上摸索的滑稽姿势,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惊恐与全然不敢置信的神情。


    他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我的砚台呢?”


    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他的喉咙里撕裂而出。


    他疯了一般从地上弹起来,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猛地扑向门口那个始终沉默的少年。


    “是你!”


    陈夫子双手死死地抓住周青川的衣领,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那张扭曲的脸几乎要贴到周青川的脸上,嘴里喷出的唾沫星子溅得到处都是。


    “你把我的砚台藏到哪里去了?”


    “说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这一刻,他那悲痛欲绝的受害者伪装,被他自己亲手撕得粉碎。


    暴露在众人面前的,不再是痛失爱物的可怜夫子,而是一个歇斯底里,气急败坏的疯子。


    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清了,听清了。


    他问的不是“是不是你偷了我的砚台”。


    而是“你把我的砚台藏到哪里去了”。


    这哪里是在抓贼?


    这分明是贼在发疯,在质问别人。


    为什么没有在约定的地方,找到自己亲手藏起来的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