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敲诈勒索

作品:《让你卖身当书童,你考个状元干什么?

    这番话,如同一道温暖的溪流,缓缓淌过秦兆冰封的心田。


    他抬起头,那张满是泪痕和污泥的脸上,凄凉的笑意更浓,仿佛在嘲笑自己的荒唐,又像是在感谢这迟来的、唯一的倾听。


    他哭了太久,嗓子已经沙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呵呵,秘密,一个守了一辈子的秘密。”


    秦兆喘息着,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那段被尘封的往事。


    “我的父亲,也就是你们口中的老班主,他一生光明磊落,在梨园行里是人人敬仰的前辈。”


    “可他年轻的时候,也犯过错。”


    “那一年,他被请去邻县一个大户人家唱堂会,那家人就姓秦。”


    说到这里,秦兆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仿佛那段记忆本身就是一种酷刑。


    “我母亲,是那家的小姐,她偷偷喜欢听戏,喜欢我父亲在台上的英姿,一来二去,就……”


    他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故事,张承志和周青川已然明了。


    一个风流倜傥的梨园名角,一个情窦初开的深闺小姐,一场干柴烈火的禁忌之恋。


    “那家人要脸面,出了这种事,他们不敢声张,更不敢打死我母亲,怕事情闹大,毁了自家名声。”


    “他们只是把我母亲软禁了起来,对外只说她得了重病,不见外客。”


    “我就是在那时候出生的。”


    秦兆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卑微和痛苦。


    “后来,秦家家道中落,我母亲本就郁郁寡欢,又受了刺激,人就变得疯疯癫癫了。”


    “我六岁那年,秦家已经败落得不成样子,再也顾不上我们母子。”


    “那时候,有个当年知道内情的秦家下人,实在看不下去,才偷偷跑到清河县,给我父亲报了信。”


    “我父亲他听了之后,二话不说,连夜赶了过去,把我和已经神志不清的母亲,接回了百乐班。”


    “只是,我母亲的身子早就垮了,回到戏班没多久,就去了。”


    说到母亲,秦兆的泪水再次决堤。


    他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那压抑的呜咽听得人心头发酸。


    “从那以后,我就留在了戏班,父亲不敢认我,只能收我为徒,教我学艺。”


    “他把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了我,把对我和我母亲的愧疚,全都补偿在了我的身上。”


    张承志听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总算明白了,这桩案子背后,竟是这样一出令人唏嘘的人间悲剧。


    “所以,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说出去。”


    秦兆抬起通红的双眼,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个唱戏的,去人家府上唱戏,结果把人家家里的小姐给玷污了!”


    “这要是传出去,我父亲一生的清誉就全毁了!”


    “他会从一个受人敬仰的梨园宗师,变成一个卑鄙无耻的淫贼!”


    “我们百乐班的名声,也会彻底烂掉,再也抬不起头来!”


    他嘶吼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所以,当我哥,他想把我从台柱子的位置上赶下去的时候,我能理解。”


    秦兆的语气又变得悲凉起来。


    “他不知道我是他弟弟,他只知道,父亲从小就偏爱我这个师弟,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


    “他心里不平衡,他嫉妒,他想把属于他的一切都拿回去,这很正常。”


    “他想捧自己的儿子,想让百乐班完完全全姓胡,我都能理解。”


    “为了戏班,为了父亲一生的心血不被我这个不该存在的人玷污,我愿意走,我愿意把台柱子的位置让出来,我什么都愿意!”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闹出毁坏戏服这种事!”


    秦兆痛苦地用头撞着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


    “这件事一出,所有人都认定是我干的,他们要报官,要把我送进大牢!”


    “我百口莫辩,我一旦辩解,就势必要说出我和班主的关系,说出我父亲当年的丑事,我不能说,我死也不能说啊!”


    “所以,你就干脆认了?”周青川轻声问道。


    “我……”


    秦兆惨笑一声。


    “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认了。”


    “我想着,只要我被关进大牢,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戏服没了可以再做,只要百乐班的名声还在,只要我父亲的清誉还在,我一个人算得了什么……”


    这番话,听得张承志都为之动容。


    这是何等的愚孝,又是何等的忠义!


    为了一个早已逝去的父亲的名声,为了一个容不下他的戏班,他竟甘愿背上重罪,毁掉自己的一生。


    “太蠢了。”


    周青川看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秦兆一愣,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这个八岁的孩子。


    周青川的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你以为你牺牲自己,就能保全一切?你错了。”


    “你若真的被定了罪,百乐班就永远背上了一个台柱子因嫉妒而毁坏戏班根基的污名,这同样是奇耻大辱。”


    “而胡赛凤,也会永远活在逼走师弟的非议里,你这不叫保全,你这叫用一种更愚蠢的方式,毁掉所有人。”


    一席话,如冷水泼面,让沉浸在自我牺牲悲情中的秦兆,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只想着不能玷污父亲的名声,却没想过,自己一旦坐实了罪名,给戏班带来的会是另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看着他怔忪的模样,周青川知道,时机到了。


    “秦兆,现在告诉我,到底是谁毁了戏服?”


    周青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不是你,也不是胡赛凤,那么是谁,设下了这个局,想要把你们两兄弟,把整个百乐班,都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秦兆的瞳孔猛地一缩,一种比绝望更可怕的情绪,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嘴唇哆嗦着,牙齿都在打战。


    “是他。”


    “谁?”张承志厉声追问。


    “戏班里,几个月前,新来的一个学徒,他也姓秦。”


    秦兆的目光变得空洞而涣散,仿佛陷入了梦魇。


    “那个人,是当年那个去给我父亲报信的秦家下人的后代!”


    “他家里,一直保留着当年的信物和我母亲写给我父亲的信!”


    轰!


    又一个惊雷在偏厅炸响!


    张承志霍然起身,脸上满是骇然。


    敲诈勒索!


    这案子的性质,在这一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在几个月前。”


    秦兆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屈辱。


    “他悄悄找到了我,把那些东西给我看,他笑着,管我叫秦家小少爷……”


    “他知道所有事,他知道我的一切!”


    “他用这个秘密威胁我,让我每个月都把大部分的钱给他,他说要是我不给,或者敢告诉任何人,他就把这些东西,公之于众!”


    “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秦兆抱着头,痛苦地哀嚎起来。


    “我只能把钱都给他,只求他能把嘴闭上,我以为只要我满足他,就能相安无事。”


    “可是我没想到他的胃口越来越大,他要的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