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山鬼案11

作品:《磐玉:皇女她丹心献社稷啊!(女尊)

    *


    花庭,落英缤纷。


    挺拔花树撒下色彩,翩翩白瓣漫飞空中,环绕于树下一抹艳红。


    红衣持长剑,剑身亮如镜,挥舞犹风动,剑光霍霍断花瓣,一头墨发随之扬,妖神堕魔道,绝色难有双。


    晔樱在远远的亭中坐着,赏着陆昭玄猛烈迅疾的剑法,他挥弧如蛇,野性却也不失优雅。


    她学的是宫廷剑术,看他出的每一个陌生招式都觉惊艳,入神盯着白树下红影,忍不住感慨,“你家主子这身武艺哪学的?太厉害了点。”


    “我哪知道。”


    “……”


    身后人的话有点出戏,她有点无语。


    前庭身姿似芙蓉,一剑斩落寒冬凋。静赏里,她脑海中萌生一个念头,“你说,上官聆,我,还有他,切磋一次,谁能赢?”


    “人将军征战沙场打敌军,你五皇女怎么天天在这里想着怎么跟男人打架。”


    “……”苏晔樱咬着牙,急喘了两口气,倏地回眼,瞪着这个找死的人。


    “呃……”锦笙立马抬手在晔樱鬓边扇风:“消消气,消消气,您赢,肯定是您赢。”


    窝火,却实在懒得跟她计较。


    晔樱把视线移到花庭后白玉石廊上,青怜身旁有个衣衫褴褛的老妇。


    她悠悠抬手,要锦笙扶她起身。


    从花庭穿过。


    风卷来一片红叶,告暮春去,孟冬来,西北一战持续大半年,一月前才宣告大捷,率领作战的将军上官聆正踏返京之途,晔樱是想早些断完案回京的,说不定还能赶上去见上官聆一面。


    她伸手让叶落于掌心,托思。听说上官聆给她寄了封家书,也不知是不是中使偷懒耽搁了,她如今还没收到。


    叶齿摩了摩指,她觉一阵风来,抬头一见,如雪银剑扑面而来。


    “!”


    她反应迅速,即刻往后撤三步,又迎风大旋,与红衣美人擦肩而避。


    花庭纷飞花绒,如下漫天白羽,一是艳丽恍人眼,二是矜贵洁融天。


    晔樱看着陆昭玄侧容弧线,轻轻笑,他黑深如渊的眼睛,难以克制的杀意,显着倔强又扭曲的生命力。


    游剑矫健,再度舞动,朝她脖子往上斩。


    她眼锋一扫,瞬息间将蹑步欲溜的锦笙拽至身侧。


    “我去,你也太阴了吧!”


    利剑划破空气架上身侧人的肩。


    疾风过耳,现下留一声宁静,陆昭玄与苏晔樱相望,昨夜的撕裂此刻变得无声。


    他有愤恨。


    她有心满意足的可悲,笑得怜惜,“我不是已经放了你的人吗?怎么还这样的不高兴。”


    “……”


    最后关头收了力道的剑被缓缓抬下。


    她答应得轻易,放人时却还是派人看着隐箫和百里影,看似答应了他的要求,实则不然。


    陆昭玄凝着眼前这双似乎有真情流露的眼眸,他觉得,苏晔樱这样的人,不该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她说谈合作要看诚意,要求她们把江湖之中有关系的人,统统亮明底细,实在是很霸道的要求。


    白瓣嵌入他乌发里,红妆妖艳,平添几分纯净。


    晔樱微错开他的视线,问:“你还有没有其它事想求我的?不必等到结案了,现下本殿下一起允了。”


    “……”陆昭玄凝眉盯着她的脸,沉默良久,最后赌气般来了句,“我要杀了你。”


    她抬起眼来,轻柔笑声飘入寒风里,“你没那本事。我也没有。”


    花瓣散落一地,晔樱回看他一眼,向身前长廊走去,“小笙子,你跟上。”


    秀逸身姿沐清香,天成骄女步花雨之中,冷漠疏离偶显一丝寂寞。


    “来了,来了!”锦笙大声应道,但表情很无奈,往前走时,悄悄给陆昭玄递了一个眼神。


    花树下,剑光渐渐暗淡,陆昭玄看着远去的身影,他的恨,是真的,但也是装的。


    因为,他知道,苏晔樱喜欢他这副模样。


    *


    白玉石廊上,她踏上石阶。


    晔樱抬手轻拨发上花绒,如雪白瓣落入带着哭声的空气里,顺着长廊而飞。


    她看着远廊上,她亲手安排的“恩人”与“背叛者”的戏码,心有所思,她本不该这样宽容的……


    廊上哭声凄切。


    “是我这个没良心的老太婆害了你们……我对不起班主的大恩大德!对不起惠里县的乡亲……只当我孙子的命能救活,我这把贱骨头立马一头撞死在这里!……我下十八层地狱去赎罪!我赎罪去……”


    凌乱白发的曹婆子跪倒在青怜脚下,青怜连忙去搀扶,“曹阿婆,何至于此。”


    “是我狼心狗肺!”


    曹婆子抬起干枝般的手欲扇自己的脸,青怜蹲身去拦,黑影打落地面。


    “医官看过了,只是普通风寒,但拖得久了,严重了些。医官开了几副药,如今已无大碍了。”


    长廊,苏晔樱在格栅挂落下,倚着廊柱。


    青怜抬起头来,“……”


    目光与她对上一瞬,咽下一口气,在曹婆子的呜咽声中开口:“曹阿婆,你不必担忧我与顽徒,五殿下是仁心的主,只是查案,没有为难。殿下心系着乡亲,还谈着再修医馆的事。”


    面上一把泪的老妇听完,愣怔住。


    晔樱渐渐走近,从腰间绣工精细的青冥色荷包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到曹婆子手里,笑得亲和,“小孩儿身子弱,买些荤的补补。”


    黢黑的手不稳,沉甸甸的银子摇摇晃晃,欲要摔落。


    青怜暗吸一口气,伸手慢慢拢住曹婆子哆哆嗦嗦的手,声音平稳,“曹阿婆,收着吧。五殿下,是好心。”


    尽管这话听着有些违心,但这场心照不宣的戏,演得还算差强人意,晔樱直起腰来,扬唇睨着青怜,几分得意。


    青怜抬眸迎上她的视线,眼中阴翳沉沉,如积风雨。


    透明北风穿过玉廊,桁下风铃清清响,信一响,疑一响;顺一晃,诈一晃。


    晔樱摆了摆手,示意磕头言谢的老妇人退下。


    长廊上哭音与谢声散去,青怜站起身来,“五殿下,这样,您满意了吗?”


    “不够满意。”


    晔樱移步廊椅边上,其上一卷空空如也的白纸,显得毫无诚意,“人,本殿下放了;下毒,我不追究了;想知如何察下毒者,也明明白白说了。”


    她转而盯着青怜,目光渐锐:“而班主,就打算拿张滴墨未沾的‘白纸’,来表诚心?”


    “五殿下,若是世上之人,身份都可公之于众,何来江湖一说?况且如小人一般的‘已亡者’,又该作何记录?”青怜面色不改。


    “作何记录?自然是如实记录。”


    晔樱弯腰执起纸上毛笔:“‘起死回生之术’,本殿下,有。”


    她走回青怜身前,将笔递出:“至于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与人,总有东窗事发的时候。我也是好心,以纸包火,只怕最后失火时,要殃及池鱼啊。”


    轻盈毛笔在两人之间,笔尖有些沉。


    “江湖之上的秘密,青怜班主只管写就是,不必思虑太多,总没有解决不了的人与事。”


    晔樱想知江湖事,一为山鬼案与探底细,二为另一件事——三月前,天枫寨土匪劫了朝廷运往东面战场的晌粮,导致东面战事受阻,所幸刘总督作战有方,稳定前线;皇帝启用军储仓,紧急调拨;皇商叶家献粮,以备后需,才得以化险为夷。


    天枫寨这群土匪,猖獗太甚:十五的为非作歹,劫过不少官车,现还对军粮动手,是**裸地挑衅朝廷,简直猖狂至极!


    江湖探子一直在追查天枫土匪的踪迹,但无果,她觉得,陆昭玄这伙人,从前跟天枫寨交过手,又常年混迹天涯海角,应当能极大协助朝廷追捕这群土匪。


    “五殿下想知天枫寨的事,小人总不可能隐瞒。”


    青怜瞥着晔樱递往她身前的笔,并未接:“只是,五殿下提这样苛刻的条件,小人难以接受。”


    晔樱知道青怜在顾虑什么,这群人的身份并不一定都能示人,说不定还有鸾霄未归案的罪犯。


    她不收笔,将其悬于空中,松开指,其实她也并不想做什么,大案缉拿,小案可酌情,已够宽恕了,不过是让这群江湖人表表忠心罢了。


    既然想同她合作,想找她当靠山,不全心全意为她、为皇帝、为鸾霄办事怎么行?


    “啪嗒——”


    毛笔落地声音清脆。


    笔直的杆子摔落在两人之间,墨点溅上青怜素白的裙摆,犹如一道分界线。


    青怜沉着眼,目光紧盯,阴锋难藏。


    晔樱瞥过墨点,脸上笑意寒而刺骨,“既然如此,合作免谈。”


    她飞袖一扬,与青怜过肩相背:“你们指控的谁,心中应该有数。‘人证’不交,不成。”


    “涉案山鬼一案的‘芳慰天师’更没有不露面的道理。”


    她侧过半张脸,余光冷冽:“青怜班主,本殿下这话,没有什么可悖之处吧?”


    撕裂的场面是一场默言,青怜的神情格外复杂,出声道:“五殿下至尊至贵,一言千钧重,抵得过锋刀利剑,胜得过千百贱命。悖与不悖,卑者哪敢妄下定论?”


    “装聋作哑尚且不能独善其身,何况出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