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山鬼案12
作品:《磐玉:皇女她丹心献社稷啊!(女尊)》 北风不敢闻此语,风铃如心脏抽动,叮,叮,叮,每一下都分外地重。
以权压人,视人命如草芥?
苏晔樱的表情僵得已不能再僵了,她为朝局稳定几乎倾尽所有心力,如今却得人这样的控诉?
“权势威望能平天下。
独身性命与千百黎民的安稳相比,微不足道。”这是她所谙所学。
但眼前这人的身份地位,就注定不可能会懂,那她也不可能白费口舌。
“千钧重。”晔樱一字一顿,与青怜拉开距离,面寒如霜,“那这千钧的分量,我也赐你一回。”
衣袂长扬,她在风中转身,视向廊外守着的随从,“来人!递把剑来!越重越好!”
皇女的愠火无生息在冬中烧起,闻到烟味时,意味着,快闹人命了。
随从捧剑上廊,跪在晔樱身下。
苏晔樱:“班主的爱徒都在东厢房,你就挑一个要为师门而死的好徒儿。”
她轻蔑瞥着身下冷剑,又瞟过青怜,接着道,“让她的血溅上这把‘千钧剑’,让她的师傅也好好体会一下什么是‘千钧重’!”
青怜瞪着她,嘴角气得发抖,不愧是帝王精心培养出的好女儿,一样的薄情阴狠!
苏晔樱:“不挑的话,待案子一结,就会传出消息,镜月戏班注毒玉簪,欲要行凶钦差无果,便行刺,被侍卫拦下。深夜从钦差行署潜逃,侍卫追捕无果,‘所有人’下落不明。”
威胁声里,青怜冷呵一声,往前走一步,欲夺剑自刎,以抗这愚昧霸道的掌权者,而苏晔樱抬起带伤的右手,用臂拦住了她,“本殿下不允,你没资格自戕。”
青怜咬着牙,听她重音道:“挑吧。”
剑拔弩张,看不见的血临近喷涌,却被一声惊呼打断,“慢着慢着!”
晔樱紧皱眉头,不悦侧目,“砰——”,瓷器破裂声,来得比背上的湿漉慢,脚边碎片四溅。
“哪个不长眼的蠢材!”
从来没有人敢在她发火的时候来冲撞她!今日是哪个不要命奴才来上赶着来送死!晔樱因怒未曾多想,转身就是挥手一扬。
啪——
清脆的掌掴声响起,一个**辣的巴掌朝锦笙脸上呼哧过去,“哎哟!”,她顺势装模做样摔倒在地上,茶托上的杯子已经碎成七八块,背过身来的苏晔樱往下盯着她,怒火中烧的眼底,有一丝诧异。
顾不得疼痛,她忙捡地上的毛笔,在手中掂了掂,故作漫不经心:“五殿下,奴才挨这巴掌能不能换您这笔啊?”
观赏手中笔几秒,她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哎!这毛笔重,写出来的字力道一定足。可惜啊,我是凡妇俗子,殿下赏了我这笔,我写起字来叫手不应心啊!”
苏晔樱:“……”
锦笙一手握毛笔,一边趴身去捡苏晔樱脚下碎瓷片,肩膀被踹了一脚,但从力度上,她能推测出苏晔樱应该没那么火大了。
碎掉的瓷片,又锋又硬,她也实在是无奈,这个五皇女呢,吃软不吃硬,待人其实也并不苛刻,偏偏被逮到的这几个不是犟种就是倔驴,有仇有怨别现在报啊!这不是赶着去投胎嘛!
锦笙窃抬头,抿嘴眯眼向上给青怜使眼色,姐,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青怜:“……”
晔樱不满锦笙的小动作,脚踩在了她包着尖锐碎片的手背上,但没使劲。
她的眼前,青怜敢直视她的视线渐渐败下阵来,在深深一口气吸完后,那双卑傲的眸子完全垂下去。
未被捡起的碎片澄亮,青怜跪了下去,膝盖渗出血,鲜红染了地,“小人出言不逊,请殿下降罪。”
自视风骨的人,到底还是向权贵折了头,苏晔樱眯眼睥着她,怒里还觉可笑。
青怜:“五殿下,您是皇亲,刘驸马也是,小人惶恐,最后公道讨不成,把自己亲弟弟的命也赔了。”
晔樱稍仰头,松开了脚,“便辞巧说!”
鸾霄有十二位皇子,她与另外十一位姊妹兄弟关系都不好,这是道听途说也可知的,所以刘歌偌虽是她的二嫂,她也没有袒护的动机。
但皇室颜面与刘总督的军功,她会顾及,青怜的担忧也非全然无道理。
她胸中愤火仍烧,但理智的冰山渐渐上浮,又闻青怜出声:“况且……小人的弟弟,看不见。偶尔还有些疯话,我只怕他会触怒了殿下。”
瞎子?
晔樱侧头瞥着她,几分怀疑。
青怜垂着头,锦笙未得允站起身来,用勉强腾出空的手指头,在她手心中画字——瞽伎。
“……”晔樱低眼看着锦笙,稍平怒火,没多说什么。
锦笙谄笑:“五殿下,您还喝茶吗?奴才再给您倒一杯来。”
晔樱抽回手,看履下血渍,指锦笙手中笔:“该写明白的东西,给我写明白了,你要是敢糊弄我,你这条命也别想要了。”
“遵命五殿下,‘青满’和‘芳慰天师’奴才等会呢,就备笔传信,叫她们来,您看成不成?”
晔樱表情依旧冷冷,却招手示意捧剑的随从退下,侧视锦笙脸上浮肿的巴掌印,往廊椅上坐,“别跪着了,先谈正事。”
*
木偶小人躺在棺材似的金盒里,看着十分的不吉利。
“‘芳慰天师’然是你们的人,为何要下咒于我?”晔樱的话犀利,问得两人不知如何作答。
“因为……”
锦笙奉茶站在她身侧,支支吾吾,像要编什么鬼话,被她冷不丁瞪了一眼。
余光落至那个红掌印,她有些不愿承认,偏开目光。
青怜:“因为我们一开始要等的人。”
风摇着风铃尾端,留下明显的迹象。
“不是五殿下。”
晔樱能猜出来这局原本是做给谁的,“我六皇妹不擅处理这样的事,你们怎会想到她?”
这群人是想博六皇女的心,拿她算计在里头了,但她没打算计较这事。
“冥欢河祭鬼求愿的谣言,你们为何要助长?”
看守冥欢河的侍卫告知,曹婆子为了求孙子病好,前夜到冥欢河祭拜过——这解释了锦笙箩筐中为何带了许多治疗儿童病症的效药。
青怜:“求神不能活,倘若求鬼也无用,惠里县恐怕撑不到殿下来这。”
晔樱:“那祭鬼求愿的事,都是你们的手笔?”
青怜摇头:“民生小愿能帮且帮,至于杀高秀派遣在冥欢河边的仆役,便不知是何人所为了。”
她默了一会,又道:“骆义县商县令的孙子,五殿下已经见过了吧?”
晔樱目光顿了一下,商家的小公子,是她前天遇上的:她撞上曹婆子为了筹钱,在惠里县街头行盗,而被盗荷包者,恰好是出现在惠里县的商县令的孙子。
“山鬼一事,与商县令有关?”
骆义县邻着惠里县,同属远离京都之地,晔樱也知,倘有“官官相护”的现象也不足为奇。
但她之所以不明查商家,一来是因为没有证据指向,二来是商县令在任,骆义县商贸还算繁荣。商县令又有教化息讼、劝课农桑等政绩,受骆义百姓爱戴。
若她大查商家,搅得骆义县不宁,恐民胥怨。此也非为合适于查案的法子。
“不清楚,但此人恐怕不清白”,青怜估摸着,苏晔樱大概已经在着手查商家了,“那商家的小公子是暗查商家的好切口。”
晔樱轻点头,关于暗查商家,她已有了些头绪,现下她愁的是,怎么找到锦笙提到的“香蛾”。
“你们能不能寻那个‘香蛾’?”
青怜:“小人这两月都在惠里县里,不悉江湖动向,阿满她们有在寻迹,兴许知道。”
“那便等人来了再下海捕文书。”晔樱稍扶额,有些苦恼,除去这群人和高秀在山鬼一案中搅的浑水,山鬼留下的蛛丝马迹并不算多:三个县令的验状;高家几个仆役被暗器所殺,久远的事了;还有高冯珍的梦魇。
要她说,她得去解梦,看看缠上高冯珍的梦魇到底是什么。
晔樱端起茶托的杯,又放回锦笙手上,“凉了,换一杯来。”
“顺便把姜中堂给我找来。”
*
在去涧夕苑的小路上,锦笙搓了搓脸,暗道:“小丫头手劲这么大。”
苏晔樱好像很喜欢“折磨”她,明知她上回“得罪”了姜穆语,还非要她去找人。
到了地方,锦笙站在八角门后,听着里头欢快脚步声,深吸一口气,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门侧有颗常青树,庭子小池塘青水上风拂过,池里锦鲤摆尾,扬着涟漪,阑干之外,青石空地上,七岁男孩漾着纯真笑容,手中一只小绢人,他身侧,姜穆语蹲着,将手中一包酥糖递一块递到他手上,如兰玉女轻扬唇角,容颜和煦。
西阳日之下,青石人影被拉得很长,姜穆语见锦笙进门,抬起头来,又一眼注意到她脸上红印,凝眉显着不解,将手中一整包糖放到男孩手中,站起身来。
“姜大人,娃娃下次哄吧,五皇女找你。”
话还没完,锦笙就背过身想走,穆语忙喊住她,“等等。”
“等不了,那五皇女叫我找你过去,你太阳快落山才回来。我还忙着给五皇女泡茶呢,要不然她再给我一巴掌,我找谁说理去啊。”
“……”
姜穆语向门前走近,锦笙站在门口,脚欲移未移,很犹豫。
等到迈开腿将走之时,却刚好被身后的姜穆语拽住手,她妥协般回了头,“哎,你们宫廷人都这样吗,一句话不中听就拔刀拔剑,再不成也得给人来一巴掌。”
五皇女是四御卿之首,江贵卿的女儿,自幼荣宠一身,骄纵专断是正常的,但依姜穆语见闻,苏晔樱待五皇女府中和御前的侍女侍人都是好的,对非公务上的事大都宽容,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动手打人。
但相比于锦笙为什么挨打,她想知道的是另外的事。
“锦笙姑娘”,姜穆语偏头环视四下,除了男孩没有其她的人影,“锦笙姑娘,上回的事,是我急躁过头,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锦笙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谦谦君子一样的傻姑娘啊,说不是,不说也……总之她不可能说。
锦笙笑得勉强,扒拉开姜穆语的手,“姜大人,我就是随口一句话,也不知道您想到了什么,您给我道什么歉,该我来,我给你赔不是才对。”
锦笙的推脱让姜穆语的目光灰蒙几分,潺潺流水声混在复杂的风声里。
她离真相似乎永远只差一步。
偏偏那一步,她永远也抓不到……
不!
这是她离真相最近的一次了!
姜穆语猛地一下,抓住了锦笙的手:“锦笙姑娘!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求你告诉我,你是不是……”
锦笙目光忽闪,肩膀抖了一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东面假山后,鞋底擦土的细微摩擦声,“沙沙”。
“?!”
谁在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