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鬼案13
作品:《磐玉:皇女她丹心献社稷啊!(女尊)》 穆语盯着假山后似有若无的摇晃人影,警惕十分。
空静中,每一声流水泛动都清清楚楚。
“谁!”
忽地,一个少女从假山后蹿出来,踉跄跪伏在地上,“奴才该死!奴才不是有意偷听大人谈话!”
“是今早取大人衣物去浣洗时,不小心弄丢了衣中耳环!怕大人责罚!四处翻找,才在假山后将耳环找到!”
少女颤抖着手,将一只精致铃兰花耳环托出:“奴才怕招您不快!想着偷偷放回您房里!奴才鬼迷心窍!奴才该死!”
少女面埋地,并不能看出是谁,但姜穆语的第一反应竟不是确定何人,而是去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耳垂。
“?”锦笙侧目打量姜穆语未捂住的耳朵,环痕几乎看不见,又去瞧少女手里翡翠精雕小巧铃兰,上悬珍珠的耳环。
她意外发觉,此与苏晔樱在公堂之上叫人呈上的毒玉簪,在雕工上有异曲同工之妙,“……”锦笙迷惑着把余光再次放到了姜穆语的耳上。
鱼跃水,“咚”一声,溅起的水花透着谜。
姜穆语慌忙放下手,前方小侍女脸稍抬起,她定眼一看方知是谁,“南枝?”
南枝:“大人,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池中水圈一层层波动开来,这场被精心设计的局,一点点剥开,直至一览无余。
姜穆语眉头紧锁,大步上前,从南枝手中快速夺过耳环,将其紧紧捂在掌心里,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苏晔樱是在怀疑、算计她!
清冽的风,此刻化为一阵干燥的微妙,“呼——呼——”。
穆语看着脚边的南枝,一口口喘着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紧握住耳环的手,在发着颤,她只不过想知道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苏晔樱每一次都这样千方百计拦着她!
她的手抖得更加厉害,恨意与不满在心中油然爆发,风扬着她的发,压抑的控诉让世界成了聋子,也成了哑巴。
南枝从没见过姜次辅这样,吓得求饶也不敢了,托着发颤的空手,大气不喘,盯着黑漆漆的地面,脑子一片空白,却忽闻一声救星般的话音——
“害,我还以为多大事。姜大人,不就一副耳环嘛,我挑两副送你?”
南枝抬起眼来,江湖女子安抚般拍了拍姜次辅的肩,那双澄清却带世故的眼睛给她递了个眼色。
她?居然临时倒戈了!
来不及细想,南枝咽了一口气,忙放下手,稍抬身低着头,出声道:“锦笙姑娘,五殿下派我叫你回去……说你泡的那杯茶。太淡了,她不喜欢。”
“欸,你们五殿下也太难伺候了。”锦笙瞥了一眼神色渐渐缓回来的姜穆语,小声道,“后头有孩子呢,别吓着小孩”,便伸手到南枝身前,欲拉她起来。
南枝怯抬头,望着姜穆语无奈又藏着怨意的眼,又咽一口气,那发微动的唇角,终于出了冰冷的声音:“告诉苏晔樱,我到惠里县衙中问过了,什么疑点都没有。”
清池红鲤黑鲤错游,看着好似很和谐,但扰出来的波相撞,牵涉越来越明显。
姜穆语回头,看着蹲身拾起掉落地上小绢人的哑巴男孩小恩——他是李叙箐的养子,自李叙箐死后,无依无靠,惠里县的县丞钱棋不忍心,就抚养他了。
她到县衙中去时,哄了这男孩两句,这男孩就很亲近她,不让她回去。她便知会钱棋,把小恩带了回来,想着晚些再送他回去。
现在想想,这男孩亲近她好似是一种缘分,上天总会让命运有共通之处的人聚到一起,然后让影子交叠。
夕日欲下,她在原地愣神,良久之后,耳边传来一声长叹,“姜大人,你们皇城里的暗刀暗剑,问我一个江湖人没用,你得亲自去问五皇女才有结果。”
闻听此语,她忽然觉得可悲,位极内阁次辅,大权与声望同在,却敌不过皇女的一次任性、抵不过天子对骨肉的一次疼惜。
仰头望着消逝的夕阳,她自嘲是南辕北辙,她好似离最初入皇城时的模样越来越远了……
红日颓下,往昔不复。
锦笙拉着南枝默不作声离开。
*
“锦笙姐姐,谢谢你啊。”
从涧夕苑出来,走了大段路,南枝捂着胸口,喘了口气,大叹虚惊一场。
锦笙端量着年轻的少女,笑了一声:“小丫头,你今年才多大啊?”
“十七。”
锦笙摇了摇头,眼里写着“不得了”三个字:“皇宫里头的人就是不一样,各个都是小小年纪,心眼忒多。”
这个小丫头可不得了,两边讨好,成败不亏。锦笙明沐风扬着唇,知故问道:“小丫头,你是五皇女的人,还是皇帝的人?”
“……”南枝余光往下,瞥了眼呈过耳环的手,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普天之下,都是陛下的奴才,五殿下是陛下的女儿,我自然也是殿下的奴才了。”
滴水不漏,但锦笙可不想跟这个小丫头装蒜,直接握住南枝的手,抬起来,“所以,耳环的事,苏晔樱不知道。”
“……”
“放心,你们宫廷里的事,我不掺和。”锦笙松开手,看这反应,她也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好一个受宠的皇女,出京办案连身边带个自己的侍女都不被允许。
锦笙扬了扬眉,“你不是欠我个人情嘛,你家五殿下挑得很,一会嫌火候,一会嫌茶器,水也嫌,喝个茶怎么事这么多呢!你替我泡壶给她,就当这人情还我了。”
话落,南枝捂嘴笑道:“这会你就是拿名山的茶叶泡天峰的雪水,五殿下都能挑出毛病来。”
“……”锦笙指了指脑门:“要不说你们五皇女这里有问题。”
“嘘——”南枝下意识把食指放到嘴前,小声道:“姐姐怎么这种话也敢乱讲,要掉脑袋的。”
锦笙满脸“关爱”,摊开手,无所谓地转身而走。
看着翠径之中,一身闲散逍遥的后影,南枝细想,这姐姐的脑袋可不好掉,五殿下向来只“刁难”特别的人,上一个被这么磨的,还是西北边关重将,上官将军呢。
再加上陆公子的缘由,说不定下回再见,身份就是天壤之别了,这人情她估计也还不上了。
但她还是有个困惑:“姐姐,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假山后面,对吧?”
黄昏变迁,初黑蒙上苍穹,前方径上的影子停了一瞬,暮风吹来如云轻便的声音,“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
夜色朦朦,飞檐翘角,星光在檐上点点泛亮,边角缠枝莲纹,宽广戏场声声传:
“隆隆滚雷为我锣,闪闪急电为我戈!”
“俺本是通灵物,修得真形破——”
“见那厢,恶奸人,冒雨来榭中躲——”
“先撒这金珠满地引他渴,再化个银山巍巍叫她夺。”
……
戏场不远的双亭子里,晔樱闲坐着听到曲将闭。
“仙凡一场知交梦,留与世人说报应。”
这曲叫《清明榭》,方才唱的是第五场,这故事讲的是:神仙远允下凡寻求知音,扮作穷困潦倒的书生,被商人文蓉赏识收留。后二人互通曲文,视彼此知己,远允方述明身份,并展宝器,声此昙花如意可保财源滚滚。
知此事后,文蓉歹念暗生,懈怠生意,终临将丧家财之灾。恰逢这时,远允将归天庭。文蓉便欲盗昙花如意,却被远允察其贼心。
文蓉遂寻邪仙,邪仙赠毒药,文蓉以情假设践行席。运允念旧情,于是赴约,不料中奸计,饮下毒酒,元神俱灭。
昙花如意为主报冤仇,修化人形,在雷雨之夜化美郎,设计清明榭中同文蓉相见。又以金银元宝幻象诱惑文蓉,引其步步逼近井沿,让井底寒波全她贪欲美梦。而邪仙也因孽遭受天谴。
云锣与罄敲击里,晔樱手指抵着额,轻微有些头疼。
今日青怜登场,帮衬门徒唱了昙花如意的戏,师傅果真还是师傅,“红氍毹上,九霄之音”,从前的传言是空穴来风。但晔樱并非是第一次听青怜唱戏,十五年前,青怜进皇宫,贺她六岁诞辰,唱的正是这一出。
只不过,那年她听完戏后,发了场高烧,好多事都不记得了。
热腾腾的白烟熏着她的耳朵,打断了她的思绪。晔樱偏过脸来,茶杯快怼上她的脸了,“啧!”
一声不悦,精美的琼杯被拿开,映入眼帘的是锦笙生无可恋的表情,“第五十六杯了殿下!”
白烟散去,锦笙脸上未曾用过药的巴掌印就格外的明显,晔樱咬着唇,别扭地转过头去,“你家主子瞧着也不过和我差不多大的年纪,十五年前怎么能够从土匪手里救人的?”
“嗯,这个嘛。其实我家主子真有个义姐。厉害人物啊,通今博古,英才大略啊,在江湖有一帮人马追随。但是……”
先前可从没听她们提过这个人,晔樱不禁皱起眉来,“但是什么?”
今夜风声不太大,默默地。
锦笙:“您见不到她啰。”
晔樱:“为什么?”
“六个月前,走了。”锦笙抿嘴端量着晔樱不解的清眸。
“走……了?”晔樱怔了一下,倒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心中有些炎凉,风过人匿迹,来一世如此。
她摸了摸靠椅上的金盒,又想起那日青怜献上的“清月宝盒”和在公堂被她撕毁的棺材符篆,其实那些棺材造型的物件,是有含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