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张亦舟，我喜欢你。”


    恰好到了抢年时间，外面鞭炮声响成一片，伴随着礼花升空炸裂的轰隆声，江念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喧嚣中。


    张亦舟只看见她嘴唇无声的张合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微直起了身，拧眉问道：“你说什么？”


    刚才那句话已经用光了江念积攒起来的所有勇气，一股气说完之后，现在一点不剩。她瘪瘪嘴，随即又笑了，在一片隆隆声中，冲张亦舟大声道：“我说烟花真漂亮，我们以后一起去放烟花！”


    “好。”


    张亦舟定定看着手机屏幕，那端，大朵大朵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中，他的姑娘站在一片绚烂中笑靥如花。


    他的姑娘。


    江念，能不能……


    张亦舟舔了舔唇瓣，缓声道：“江念，当我女朋友吧。”


    “念念！”与此同时敲门声响起，蒋清妍的声音传进来。


    江念吓一跳，担心她进来，赶紧侧头问：“怎么了妈妈？”


    “该去放烟花了。”


    “哦，”江念慌张的应一声，“马上。”


    她说完，回过头问张亦舟，“你刚才说什么？”


    张亦舟盯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笑了笑，“没说什么，去放烟花吧。”


    “那我先去了，”江念显然很期待，一双眼亮晶晶的，“一会儿再找你，拜拜。”


    话音落下，视频也随之挂断。


    屏幕熄了下来，黑暗笼罩整个阳台，张亦舟看着暗下来的屏幕，点开了刚才截下来的图片，低眼看着，依旧靠在窗台上吹冷风。


    他可以在脑海里想象到江念小小一个裹着大棉袄在雪地里点烟花，然后尖叫着捂耳朵跑开的模样。


    他好想亲眼看一看。


    亲眼看她放烟花，亲眼看她说的陪着他过年，一起吃饺子，一起看春晚，一起放烟花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很多孩子都是渴望长大，但张亦舟不一样，他对成人的世界没有任何幻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常常渴望死亡。


    可在十八岁的春节，少年张亦舟突然迫切的想要长大，想要组建一个自己的家。


    他盯着屏幕里的姑娘，努力克制着胸腔翻涌的情绪，眼底却逐渐泛红。


    江念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一个无足轻重的举动，让天之骄子张亦舟情愿画地为牢。


    也不知别墅区是不是有什么管理规定，每年春节都没人放烟花，有种整洁但冰冷的规则感。


    张亦舟看了眼张灯结彩的小区，迈步进了室内。


    他关了电闸，边往外走边打电话，“出来跨年。”


    “又睡不着？”池默显然也没睡，声音很有精神。


    “来不来。”


    “成，等会儿，我找点人，弄点烟火不？”


    张亦舟迟疑片刻，把刚出来的烟盒又揣回兜里，“别了，找个地方待会儿就行。”


    他还是想跟江念一起放烟花。


    张亦舟举着手机，低眼看着台阶下楼，唇角无意识的牵了起来。


    -


    昨晚睡得晚，江念一觉醒来快九点了。也许是事事顺心，她最近睡眠状态很好，醒来就有种强烈的幸福感，忍不住裹着被子滚了一圈。


    在床上躺了会儿，她抚开挡住脸的长发，翻身去拿床边的手机。睡着之后又收到了不少祝福短信，她一条条翻看，认认真真回复。


    她向上划着屏幕，点开了祝炎的微信。他昨晚已经发过了祝福，这条是早上新发的。


    祝炎：【彭老师让我给你带点乐谱和参赛资料，什么时候有空？】


    江念初三的飞机，明天要给江连庭、沈柏年以及他父母准备礼物。


    江念：【今天一天都可以，不如我请你吃饭吧。】


    祝炎：【（笑哭）学姐，今天哪儿有饭店开门？】


    江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天是大年初一，【那开学再请你吃饭。】


    照顾江念是女孩子，大冬天不愿让她跑，两人最后约定就在江念住的小区外见面。


    江念退出对话框，继续往下翻，发现昨天半夜张亦舟居然给她发信息了。


    下意识就笑了起来，江念点开对话框，跃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


    看背景像在KTV一类的地方，灯光昏暗缭乱，张亦舟微歪着头靠在沙发背上，安静的闭着眼，应该是睡着了，旁边同样闭着眼靠在他肩上的是赵欣瑶。


    刚才还轻飘飘的心“咚”一下坠落，脸上的笑容和手指都有些僵，即使裹在棉被里身体也在发凉。


    她“哒”一下摁黑了屏幕，将手机塞在了枕头底下。翻身躺在床上，愣愣看着天花板发呆。


    照片不知道谁拍的，也不知道谁用张亦舟的手机发给她的，但她不傻，不会被这种把戏骗了。


    张亦舟常年被失眠问题困扰，昨晚说到父母，他明显情绪不好，肯定又要失眠，所以找了一帮朋友出去玩。赵欣瑶也在……这正常，毕竟他们朋友圈子有重合。


    他喜欢在吵闹的地方睡觉，他不爱一个人待着，大概热闹的氛围会给他提供一些安全感。他在包间里睡着了，赵欣瑶找朋友拍了这张照发给她，就是想让她难受让她生气，破坏她跟张亦舟的关系。


    江念都明白，全都明白。


    可即使都明白，她还是没办法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张亦舟，他难过有心事，为什么不能找她？


    她明明说过，他睡不着或者心情不好，都要告诉她，她可以陪他。甚至昨晚她刚说了，要陪他过年，陪他做一切一切，他为什么不找她？


    他只把她的话当玩笑？或者根本就没在意过。他需要陪伴的时候，找了一帮朋友，唯独没有找她。


    她是不是连他的朋友都算不上？她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有多少分量？


    越想心里越堵得慌，江念干脆爬起身来洗了个澡，然后给祝炎发消息，忙碌可以让人忘掉很多东西。


    江念：【咱们现在见面吧。】


    祝炎：【？离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江念：【我想早点，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祝炎：【不会，学姐想见我，什么时候都方便。（可爱jpg.）】


    他这句话有些容易让人误会，但江念没力气去纠正，而且除了他们俩，谁也不会看到这段对话。


    江念：【我马上出门，门口的奶茶店好像还开门，我请你喝奶茶。】


    发完消息，江念把手机放在换鞋柜上，弯腰换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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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清妍走到了玄关处，也开始换鞋，“念念，你自己待半天没问题吧？我给你宋叔叔送点东西去。”


    江念动作顿了顿，没有说话，昨天她就想问蒋清妍，不跟宋建章过年没关系吗？转念又想到两人的关系，似乎也不适合一起过年。


    这些事情太乱，她自己的事似乎也一团乱，江念不愿想太多，抿抿唇道：“没事，你去吧。”


    蒋清妍拿过车钥匙出了门，江念穿好鞋，挎上小包也出了门。


    -


    张亦舟睡得不是很好，从KTV出来，天已经大亮，过强的光线照得他有些头晕目眩。一群人都被熬得面如菜色，哈欠连天，相互懒散的告别，准备回家补觉。


    人群散去，帝都的长街空寂又冷清。张亦舟独自站在寒冬的街头，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以前这种环境能让他睡片刻好觉，现在好像不行了，失眠引起的头疼有些严重，心底涌起躁意。


    他往后靠坐在街边护栏上，伸手进裤兜去摸烟盒，却触到了里面的手机。迟疑了片刻，放开烟盒，转而拿出了手机。


    他掏出耳机带上，播放江念发给他的曲子，果然现在只有听着这个才能安心，才能睡个好觉。


    不自觉又点开江念的对话框，记录还停留在12点她发来的那条祝福——


    江念：【张亦舟，新年快乐！】


    张亦舟低眼看着，像个傻子般隔着屏幕摸这行字，嘴角翘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江念，新年快乐。”


    昨晚他听见她说“我以后陪你过年”时，就冲动的想跑到她家楼下，让她说话要算数，陪自己过年。


    他想得受不了，心脏都在发疼，一刻都待不下去，但又怕吓到她，只好找一群人出门分散注意力。


    张亦舟抬眼看着大亮的天，忍不住笑了。他又熬过了一个黑夜，现在可以去找她了。


    熬了一夜，身上的气味不太好闻，张亦舟跨上机车，打算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去找她。


    刚拧动油门，手机震了一下，很快又一下，接着，第三下。


    张亦舟长腿支地，松开油门，摘掉手套打开手机，是祝炎发的消息。


    一张聊天记录截图，两张照片。


    截图里，江念说想早点见面，祝炎说，学姐想见我，什么时候都方便。一张照片是两枚烤红薯，另一张照片是两杯奶茶，以及放在奶茶边的两只手，一大一小，格外登对。


    张亦舟呼吸有些紧。


    江念，你不是说好要陪我过年？结果转头等不及见祝炎？急到大年初一就要见面？


    江念，你就是个骗子！


    失眠的头疼感再度袭来，头疼的几乎要炸裂，他已经听不见耳边的筝曲。


    粗暴的摘下头盔耳机，一遍遍拨打江念的电话，却始终没人接听。


    什么意思？怕被打扰，所以调了静音？还是看见了，根本不想接？


    张亦舟的呼吸越来越急，他早就明白，在宋建章那里从小耳濡目染，他早就该懂了，长久是种奢望，背叛才是必然的。


    脑子里嗡嗡作响，无数的声音在叫嚣拉扯，情绪逐渐失控。


    张亦舟狠狠拧动油门，轰鸣声划破冬季长空，下一瞬机车如离弦的箭般在空荡的长街上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