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江海寄余生
作品:《公主为囚》 半个月后,建明元年盛夏,崔扬之在边关力破敌军,班师回朝。
裴忌为崔扬之举办了盛大的宴会,接风洗尘,只是皇后并未出席。
对此,众人议论纷纷。当时登基大典上,陛下对皇后的宠爱可谓人尽皆知,但最近,帝后不睦的消息传开,如今皇后更是没来参加宴席,便更加坐实了这个传闻。
椒房殿中,绫罗得到大太监的传旨,裴忌要她出席宫宴,被她称病推脱。
另一边,九龙殿中歌舞升平,大太监在裴忌耳边悄悄回禀:“陛下,皇后娘娘称病,不能赴宴。”
“朕上次见她还身体康健得很。”
裴忌眸色不虞,他知道绫罗是在骗他,他心中有气,对大太监道:“再去请!告诉她,朕要给孙美人封妃,要请她来拿主意。”
大太监再去椒房殿请,绫罗听后只淡淡一笑:“陛下要封谁都与本宫无关。”
大太监为难道:“陛下是真的希望娘娘能出席,说的都是气话,您不然还是...”
“不去。你就和陛下说,本宫病得快死了,去不了。”她很坚决。
“是。”
九龙殿中,裴忌捏碎一个杯盏,“她还是不愿?”
大太监道:“是,娘娘称自己已然病入膏肓,实在来不了。陛下,不如请御医去看看吧。”
裴忌紧皱眉头,他烦躁地揉着太阳穴,冷道:“宫宴结束朕去看她。”
这场宫宴一直持续到亥正时分才结束,等裴忌回到含章殿批阅完奏折已经快到子时,他放下手中奏折,突然又想起椒房殿中那个心硬如铁的女子。
她不愿和他有任何瓜葛,不出席宴会就算了,还用这么拙劣的谎话来骗他。
他虽不去椒房殿,但常问廖梅生她的身体状况,她的两次生病弄得裴忌心有余悸,总放心不下。
这次她分明没病!
“柳竹,去椒房殿。”他甩袖出门,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不安。
“柳竹?”
原本应当站在含章殿外职守的柳竹却跪下,竟就跪着不动了,柳竹抱拳,咬紧牙关,两眼泛红看向裴忌,柳竹几乎说不出话。
“发生何事了?”裴忌心有不耐。
“陛下。”柳竹神色痛苦,“陛下,刚刚椒房殿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薨逝,贴身侍女自缢而亡。”
裴忌刚要迈出去的脚步一顿,回身一把揪住了柳竹的衣领,将人提起,“胡言乱语朕杀了你。”
“陛下!属下不敢骗您,椒房殿刚刚传来的消息,属下还来不及进来禀报,您就出来了。”
“朕不相信。”
他将柳竹扔在一旁,快步往椒房殿的方向走,这次来不及乘轿撵,他先是快走,最后竟然跑起来。
沿路宫女太监见到裴忌纷纷跪下,虽心有疑惑,却不敢抬头。
椒房殿大门紧闭,手腕这么粗的铁链将大门锁住。门外,侍卫将大门严防死守,门内,全是女子的哭声。
“求求您了,求您了,放我们出去吧。”婢女不断哭着。
“皇后娘娘得了传染病,我们在这里会跟着一块死的。”
侍卫:“陛下有令,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得开门。放你们出来难道传染他人吗?我们已经派人去禀报陛下,尔等稍作等待。”
“不行啊,不行啊...我感觉嗓子已经开始痛,我是不是已经被传染上了!”
“皇后娘娘生病没几天就死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婢女们的哭声不绝于耳,侍卫始终不敢开门,不开门他们是谨遵圣令,若是开门之后让疫病传出去,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裴忌赶到时,大门依旧紧锁,婢女的哭声还在继续,他怒道:“为何不开门?”
“陛下。”侍卫跪下,“遵陛下的命令无论如何都不能开门,而且椒房殿中有...”侍卫说一半就不敢说下去了,因为裴忌的神情越来越冷,强大的威压让他说不出话。
裴忌拔出侍卫腰间佩戴的长剑,一挥出就将铁链斩断。沉重的撞击声惊动了门里的婢女,哭声停止,她们以为是有人来给她们开门了,连忙将大门推开。
哪知道门外站着的人是裴忌。
此时,柳竹也赶到。
几个婢女跪拜在地不住发抖,她们知道自己完了,皇后薨逝,她们这些婢女难辞其咎。山雨欲来的气氛中,裴忌骤然开口道:“皇后在哪?”
“陛下,陛下!”一个婢女挪动到裴忌脚边,“皇后娘娘得了传染病,您若是此时进去有碍龙体,奴婢替您去看。”
裴忌一脚将那婢女踢开,暴躁问:“皇后在哪?”
“在在...在,寝殿中。”女婢道。
裴忌不管所有人的阻拦,将寝殿门一脚踢开。
殿内陈设一点没变,昏暗一片,还弥漫着浓重且刺鼻的香气,门窗紧闭,这香气久久不散,裴忌朝着帷幔遮挡的床榻走过去,他颤抖着手掀开那层层叠叠的帷幔,露出其内女子的身形。
她好似睡着了,睡得很安静。
“绫罗。”他轻声唤道。
“绫罗。”
“你醒醒...朕来看你了。”
他轻轻触碰她的脸颊,手下只有冰凉,她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木偶,静静躺在那里。
“绫罗,你醒来看看朕,只要你睁开眼,朕就再也不关着你了。”
殿中寂静无比,没有人回应他。
“绫罗...绫罗...李绫罗!”他怒吼着,“你给朕睁开眼睛!”他发疯一般将女子抱在怀中,摇晃着她的身子,对她大喊着,时而命令,时而请求。
然而,这睡着的女子再也没有醒来。
他坐在床榻上,将女子小小的身子抱在怀中,轻轻摇晃着她,仿佛陷入梦魇,他的语调万分温柔,犹如情人私语,“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只是想惩罚我,看我着急的样子。”
“现在你满意了,你该知道,我根本离不开你。”
“你应当知道了吧。你总是不信我爱你,我越爱你你就越是要逃。”
他的嗓音越来越沙哑,却还是不停地说着,泪潸然而下。
一滴两滴掉落在女子的面颊上,他的话还在继续,“你说我的爱折磨着你,我就想着离你远一点,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你被锁在椒房殿的每一日,我都在想你,想抱着你,想将椒房殿一把火烧了。住什么椒房殿,直接住在含章殿不好吗?”他胡乱地吻着女子的唇。
“孙美人算什么,我连她的脸都没有记住,我原以为宠幸她人总能换来你的一点在意...”
“是不是我早来一点,就能将你救回来,你说你生病了,我还觉得你在骗人。”
“……”
“绫罗...朕,我错了,我错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你要什么都给你好吗?我再也不对你发脾气,再也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他将女子放在床上,但尸体哪能坐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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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刚放下就重重倒在床榻上,裴忌泣不成声,跪在床榻边,跪在她的尸体前,一个劲地求着,他握住她的手,用额头抵住她的手背。
“为何...为何要抛弃我?”
“我就这么不堪吗?”
他在床榻边蜷缩成一团,哭得像个孩子。
裴忌突然觉得自己好冷,天地白茫茫,大雪之中,他长途跋涉了不知多久,那跟随着他温暖他的一团小火苗熄灭了。他站在漫天大雪之中,往何处看都只有雪,他的心在冰天雪地中孤独地跳动。
他挣扎了半生,又变成孑然一身了。
原来乱葬岗中那种如跗骨之蛆的寒冷和孤独从未离他远去,他穷极一生想要摆脱的地方,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
他最厌恶自己的兽性,面对绫罗时他却难以自控,他最惧怕孤独,她却将他抛弃,只留下他一个人。
到底哪里做错了?
到底哪里出错了?
他一生汲汲营营,从未停下自己的脚步,他想要得到的很多很多,但为何他什么都得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这夜,裴忌抱着绫罗的尸体一直枯坐到天明。
一日,两日,三日过去,一向勤勉的周朝新帝都没有来上朝,朝中讨论声大起来,皇后薨逝的消息也藏不住了。
但裴忌迟迟不愿发丧,椒房殿中,一众御医和廖梅生被关在这整整三日,对这一具尸体束手无策。
裴忌此时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无人敢违逆他的意思,几个医师只好对着尸体叹气,写下一张张吊命的方子,所用都是极其昂贵的药材。一锅锅药日夜不停地熬着,一碗碗往寝殿中送,但当然都是毫无作用。
但再好的方子也要人是活的,这人都死了又往何处吊命,阴曹地府吗?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裴忌还是偏执地不让任何人离开。
最后还是廖梅生大着胆子跪到裴忌面前:“陛下,皇后娘娘救不回来了。娘娘这是得了急病,三日前就玉殒香消了。”
“闭嘴!不准胡说,给朕救她!”
“陛下,容老朽说句实话,娘娘活着时您为何不多顾念着她,穿心巷中娘娘积郁成疾,进宫后更是体弱多病,这都是为何?陛下难道没有想过吗?”廖梅生慷慨激昂。
没人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他,为何此刻会突然说这些,但他目光炯炯,直勾勾看着裴忌,声声质问。
裴忌怔住,沉默良久。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没有!”廖梅生斩钉截铁,“近日连日高温,娘娘的若再不下葬,尸体会腐烂…”
“住口!”裴忌缓缓闭上眼睛。
皇后薨逝的消息传遍天下,建康城中满城缟素,绵延不绝的发丧队伍浩浩荡荡的,裴忌亲手将她的遗体抱进棺椁中。
他亲眼看着墓门关闭,轰隆一声,重重戳在他心口。
心底空了一块,无论如何都填不满。
风扬他玄色龙袍,猎猎作响,引路钱漫天飞舞,他一人独立,金色冕旒下,他的眼空洞而无望。
此时,人头攒动的宣阳门处,廖梅生驾一辆马车趁着仪仗队走过时城门大开的机会,蒙混出城。
一路向北,渡过长江天险再到叶城,她便与建康再无瓜葛。
车辙碾实雨后泥泞的小径,绫罗幽幽苏醒,她伸手拂过路边茂盛的绿叶,笑着,掌心传来酥酥痒痒的感觉。
空山新雨后。
江海寄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