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管是谁,都不会是你
作品:《倾澜为安》 面前的姑娘匆匆赶到,刚落座就急忙向楚安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提前出门了,但路上遇到个小车祸,堵了太久。”
楚安将手边的水杯轻轻推到她面前:“没关系,我也刚到不久。你没事吧?”
“没事,”姑娘喝了口水,平复了下呼吸,“就是一辆小车和电动车蹭到了,事倒是不大,但双方争执了半天,把路都给堵死了。”
楚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的相亲对象,不得不承认他妈这次确实没有夸大,这姑娘容貌秀丽,气质落落大方,谈吐也得体,配他确实是绰绰有余。
但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他配不上任何人。
他唯一想配得上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想要他。
他俩简单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姑娘名字叫
邱黎,在“私人产权征收处”上班。
该说这个世界实在太小了吗?邱黎工作的单位,主要负责土地征求与赔偿问题,如果说江未澜与万永飞所在的土资局负责规划,那么征收处就是具体执行的部门。
他将菜单递给邱黎:“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他们约在一家颇有格调的咖啡厅,楚安记得这家的甜品很出名,女孩子多半都难以抗拒。
邱黎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和两份精致的甜点,楚安只要了杯黑咖啡。
等到甜品上桌,见邱黎心情不错,楚安才把斟酌许久的话说出口:“我想跟你道个歉,这次相亲是家里安排的。其实我个人……”
“我看出来了,”邱黎打断他,脸上不见愠色,反而带着了然的笑意,“从第一眼就知道,你对我没那方面的意思。”
楚安准备好的说辞顿时哽在喉间,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邱黎舀了一勺慕斯,俏皮地眨眨眼:“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看出来的?”
楚安老实点头。
“就当是女人的直觉吧,”她微微一笑,眼神通透,“不过说实话,这次相亲也是我父母瞒着我安排的。”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楚安唇角的笑意还未落下,就被门口清脆的“欢迎光临”声打断,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江未澜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与他身形相仿的男人。
在踏入咖啡厅的瞬间,江未澜也看到了楚安。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像是一副洁白如雪的绸缎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黑点——多么令人不悦的存在。他冷淡地移开视线,又仿佛楚安只是空气里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才两天而已,没想到他们又见面了,
江未澜今天应该是私人行程,穿着很休闲,上身一件军绿色飞行夹克配黑色高领毛衣,下身是黑色牛仔裤,这一身衬得他愈发身高腿长。
他身边的男人穿一身稍显正式的西装,气质清清冷冷,长相优越。
从他们出现开始,楚安的目光便一直被他们吸引,江未澜除了最开始的那一眼,没再投过来一个眼神。
那两人走向角落的卡座,那里三面环着半人高的隔断墙。两人落座后,身影便彻底隐没在墙后,楚安只能偶尔瞥见他们发顶的轮廓。
邱黎伸出右手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嘿,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她顺着楚安先前的视线回头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她转回身,眼里带着几分疑惑。楚安也收回目光,低声解释:“没什么,刚才好像看到一个熟人,可能是我看错了。”
“那我刚才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提议?楚安这才回过神来——他刚才只顾着注意江未澜的动向,完全没听清邱黎说了什么。
“抱歉,我刚才走神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再说一遍吗?”
邱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没事。我是说,我们要不要互相打个掩护?回去就跟家里说对彼此印象不错,打算再接触看看。这样拖上几次,再说性格不合。至少这段时间,他们就不会急着安排新的相亲了。”她顿了顿,又认真地补充道:“之后如果还需要见面,所有开销我们都AA,绝不会给你添麻烦。”
这个提议,楚安确实心动了,他想到那晚他妈当着江未澜的面,强行给他安排相亲场景。
“好,那就这么定了,但是费用不用AA,我来承担。”楚安抬手打断邱黎的推辞,“其实你在帮我大忙,谢谢。”
说开后,两人反而一身轻松,如同普通朋友一般又聊了聊。
送走邱黎后,楚安在咖啡厅门口站了一会。江未澜他们还未离开,理智告诉他,走吧,别犯贱。
但,他还是转身推开玻璃门,伴随着那声”欢迎光临”,他直直走向角落的卡座。
江未澜看到楚安的一瞬间,眼中的警告与戾气几乎凝成实质,但楚安视若无睹,摆上得体的微笑,正面接上他的眼神凌迟。
楚安毫不怀疑,如果这不是在公共场合,江未澜必定已经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如同捏死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那又如何呢?他要是真掐上来了,对楚安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奖励?
与他同桌的男人似是觉察到身后的异样,转过身来,正好对上楚安的视线。
江未澜顷刻间收起那份阴鸷,如同蓄势待发的凶兽收起爪牙,又像个正常人一般。
楚安看了看转过身的男人,又看向江未澜,笑着与他打招呼:“江未澜,好巧。这是谁?你朋友吗?”
江未澜在男人背后的眼神沉了沉,正要开口,却被打断。
那男人站起身,朝楚安伸出手,笑容温和得体:“你好,我叫季苏木,是江未澜的……呃,朋友。”
楚安收回落在江未澜身上的目光,静静地看向季苏木,却没有伸手回握。
直到季苏木的手缓缓收回,楚安才平静地开口:“你好,我叫楚安,是江未澜的……”他故意顿了顿,声音清晰而平稳,“小狗。”
“小狗?”季苏木难掩惊愕,下意识回头看向江未澜,“你的?”
江未澜刚刚戴上的面具,被楚安这句话粗暴地一把扯下。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暴戾的神情不再有任何掩饰。
楚安却丝毫不惧,径直迎上他那道冰封般的目光:“对,我当了他整整七年的狗。”他的视线转向季苏木,带着一种明晃晃的挑衅,“那么你呢?你又是他的什么‘朋友’?”
出乎意料的是,季苏木并未表现出被冒犯的愠怒,最初的惊讶过后,他眼中反而浮起一丝玩味。
他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在江未澜和楚安之间来回扫视,带着几分探究。
仿佛是终于受够了楚安搅起来的闹剧,江未澜缓慢起身,走到楚安身边,轻轻吐出两个字:“过来。”
他没有看楚安一眼,也无需触碰他半片衣角,更用不上强制拖离,他俩心知肚明,楚安一定会跟上。
楚安对仍站在原地的季苏木礼貌性地笑了笑,等江未澜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快步跟上。
卫生间里,江未澜挤出一泵洗手液,透过镜子冷冷地注视着身后的楚安:“关门,反锁。”
只是一个简单的指令,楚安骨子里的服从性便被瞬间唤醒,熟悉的战栗感沿着脊椎迅速蔓延。
他顺从地关上门,落下锁,而后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主人的下一个指示。
江未澜的双手被绵密的泡沫覆盖,他洗得极其专注又仔细,就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楚安知道,他在享受其中的每一个瞬间,如同完成一场神圣的仪式。
扯过两张纸,吸干手上所有的水分,他看向楚安。
楚安的双手垂在身侧,微微发抖,他分不清自己是紧张多一些,还是兴奋多一些。
“怎么?”江未澜讥笑一声,“以为我会惩罚你?”
所有的紧张与兴奋霎时被中止,楚安眼中含着一抹不可思议。
“楚安,”江未澜低沉的声音平静的叫出他的名字,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刻薄,“如果两年前的话你已经忘了,我不介意再跟你说一遍。”
“你想听吗。”
楚安的心跳得很快,仿佛要蹦出胸腔,他调整自己的表情,扯出一个轻松的笑:“不用了,我记得。”
他抬头直视江未澜,试图给自己找回一点颜面:“我不听话,那谁听话?是明灼?还是现在这个季苏木?”
江未澜似乎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那份冷漠:“不管是谁,都不会是你。”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麻烦离我远点。”
留下这句话,江未澜便与他错身而过,依旧没有触碰到他半片衣角,仿佛他周身萦绕着什么令人作呕的病毒。
楚安第一次见到明灼,是在他们刚上大一那年。
那时,两人的课程安排都比较紧凑,楚安不再像高中时那样,能时时刻刻黏在江未澜身边。
等他忙完期中考试,终于抽出身去江未澜学校找他时,却发觉对方身边多了一个如影随形的明灼。
那时的楚安尚未弄明白自己对江未澜究竟是何种感情,却已本能地对每一个接近他的人都抱有敌意。
这么多年,是他靠着近乎执拗的坚持,才成为唯一留在江未澜身边的人。他无法容忍除自己以外,有任何人与江未澜建立联系。
而江未澜那样的人,本就不该、也不会与任何人产生真正的交集。
他等在江未澜的宿舍楼下,看着江未澜与明灼并肩走出来。楚安的内心瞬间被一种背叛感充满,他知道这很不恰当,但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对明灼汹涌的排斥。
江未澜看见了他,神色没有丝毫波动。走近后,只淡淡问:“有事?”
楚安能有什么事呢?这么多年,他找江未澜从来不需要具体理由,他只是想待在他身边而已。
“没……没什么事,”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期中考试刚结束,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话音未落,明灼笑着插话,目光却带着审视:“这谁啊?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
“楚安,我邻居。”江未澜的声调平稳无波,随后朝明灼的方向略一抬颌,“明灼,我舍友。”
那句“邻居”像一盆冷水,将楚安浇得浑身冰凉。他用了整个青春才挤进江未澜的世界,此刻却被轻飘飘地推回“邻居”的位置。他看着明灼眼中一闪而过的了然,仿佛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哦——”明灼意味深长的拖长尾音,又问,“我们要去吃饭,你要一起吗?”
楚安看想江未澜,试图从他眼神里得到点想要他一起的提示,但那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一如既往。
鼻子有点发酸,他吸了吸:“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但刚走几步,手腕便被人拉住,江未澜的声音响起:“不是才考完试,还有什么事?”
楚安看着覆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心里所有的委屈和不满瞬间消散,他乖顺地停下来:“我怕你有事,怕打扰到你们。”
江未澜轻笑一声:“这么多年,你数过你打扰了我多少次吗?以前怎么没见你有这种担忧?”
可能是他的错觉吧,他觉得江未澜像是在撩拨他,心口像被羽毛划过。他脸有些热,抿了抿唇,转移话题:“那一起吃饭吧,我也饿了。”
江未澜并未为难他:“好,走吧。”
看着重新回来的楚安,明灼一脸恶劣地问:“不是说有事吗?怎么又回来了?”
楚安面对明灼,也释放出毫不掩饰的敌意:“我想回就回,跟你有什么关系!”
楚安不知道江未澜是否有所察觉,但他跟明灼之间都很清楚,在他俩的这次短兵相接中,暗含着满满的火药味。
而这次碰面,也奠定了他俩日后漫长的对峙。要不是一直急于把明灼挤出江未澜的世界,他大抵也不会……或者说不会那么早跟江未澜走向那条“歧路”。
楚安也挤了一泵洗手液,学着江未澜的样子细细搓洗自己的双手,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心跳逐渐恢复平静。
无论江未澜提醒他多少次,他都无法真正的恨他,也做不到真正的放弃——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对小狗来说,弃养才是重罪,他只想要江未澜继续当他的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