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透过寻甸一中教室的窗户，在课桌上洒下细碎的光斑。齐无恙推开教室门时，比平时早了近一个小时——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醒得这么早，脚步还下意识往学校的方向走。


    刚走到后排，就听见含平几个人围在课桌旁，声音压得不算低，讨论的话题却清晰地飘进齐无恙耳朵里。“晚上那家新开的酒吧肯定人多，听说驻唱唱得超棒，还能玩骰子！”“到时候多叫几个人，别跟上次似的冷场！”


    李含平转头看见齐无恙，眼睛一亮，立刻挥着手喊他：“齐哥！过来过来！”


    齐无恙皱了皱眉，还是走了过去，手插在裤兜里，语气没什么温度：“干嘛？”


    “问你个事儿！”李含平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兴奋，“今晚我们去酒吧玩，你要不要一起？就玩到十点，不耽误事，正好放松放松！”


    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七嘴八舌地说着酒吧的好处，连“有免费的小零食”都搬了出来。齐无恙盯着他们手里画满涂鸦的草稿纸，脑子里却莫名蹦出蒋毅的身影——昨天蒋毅递给他习题册时，还说“周末有空可以问我题”，他甚至昨晚还翻了半本，标记了几道没弄懂的题。


    “不去。”他几乎是本能地拒绝，指尖在裤兜里悄悄攥紧——他不想去那种吵闹的地方，更不想让自己那些没理清的情绪，被酒吧的音乐盖过去。


    “别啊！”李含平拉了拉他的校服袖子，“你平时要么逃课打游戏，要么待在家里，偶尔出来玩一次怎么了？再说了，你不去，我们这局都凑不齐人了！”


    齐无恙的动作顿了顿。他看着李寒萍几个人期待的眼神，又想起自己昨晚反复纠结的心跳，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或许去酒吧闹一闹，就能把蒋毅的影子、那些“心动”的疑问都抛在脑后？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松了口：“……行，但我十点前必须走。”


    “没问题！”李含平立刻拍着胸脯保证。看着他们兴奋地继续讨论晚上的行程。


    傍晚的霓虹刚点亮街角，齐无恙就被李含平几人半拉半拽地进了酒吧。震耳的电子乐扑面而来，晃眼的灯光扫过舞池，他下意识皱紧眉，找了个离舞台最远的卡座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桌沿——心里总像空着一块，连李含平递来的无酒精饮料都没尝几口。


    “无恙，来玩猜拳啊！输了喝这个！”旁边的人举着杯气泡水起哄，齐无恙刚想摇头，余光却突然扫到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跟着人走进来，白衬衫领口没系紧，褪去了校服的清冷，却依旧和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


    是蒋毅。


    齐无恙的心跳猛地一沉，手里的杯子差点滑落在桌。他怎么会来这儿？那个总泡在教室和图书馆的学霸，怎么会出现在酒吧这种地方？


    “蒋毅？你也来玩？”李含平先一步认出来，挥着手喊他。蒋毅闻声转头，看见卡座里的齐无恙时，眼底也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迈步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个女生——看模样像是他姐姐。


    “我姐约了朋友，拉我过来的。”蒋毅解释了一句，目光落在齐无恙紧绷的侧脸上，语气比平时软了点，“你也是被他们拉来的？”


    齐无恙喉结动了动，没敢看他的眼睛，只含糊地“嗯”了一声。指尖攥得发紧，连耳尖都悄悄发烫——明明是来躲着这份莫名的在意，怎么反而在这里撞见了？


    “正好凑一桌！蒋毅你坐这儿！”李含平热情地拉过一把椅子，正好在齐无恙旁边。蒋毅没拒绝，坐下时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齐无恙的手臂，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地错开。


    酒吧里的音乐依旧吵，可齐无恙却觉得周围的声音都淡了。他能清晰地闻到蒋毅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能看见他垂眼时睫毛在眼下投的浅影，连对方指尖碰过的杯沿，都像带着温度。


    “这里太吵，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等会儿可以跟我一起走。”蒋毅突然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刚好能传到齐无恙耳朵里。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齐无恙的心跳瞬间乱了，猛地转头看向他，撞进一双带着点担忧的眼睛里。


    “不用……”他慌忙别开脸，语气硬邦邦的，却没了平时的冷意。手指在桌下攥紧，心里又开始翻涌——明明想避开，可蒋毅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让他所有的刻意都破了功。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座里的气氛渐渐热起来，不知是谁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李含平立刻翻出手机当转盘，笑着把手机推到桌子中间：“谁都别想逃啊！转到谁谁来！”


    齐无恙靠在椅背上，心里还在琢磨刚才蒋毅的话，没怎么参与起哄。直到手机屏幕停下，箭头正好指向他——全场瞬间安静下来，连音乐声都像是淡了几分。


    “齐哥！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李含平拍着桌子笑，眼神里满是看热闹的意味。


    齐无恙皱了皱眉，扫了眼旁边的蒋毅——对方正低头搅着杯里的果汁，侧脸在灯光下很柔和，却没看他。“真心话。”他最终还是选了相对安全的选项，手指悄悄攥紧了桌布。


    “那我问了啊！”李含平清了清嗓子，故意拖长语调，“你最近有没有对谁……特别在意啊？就是那种，总忍不住想多看几眼的那种！”


    这话一出，卡座里立刻响起哄笑。齐无恙的耳尖“唰”地红了，下意识抬眼看向蒋毅——正好撞进对方看过来的目光里，蒋毅的眼神里带着点好奇，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没有。”齐无恙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却比平时低了些，底气明显不足。他别开脸，假装盯着舞池的方向，可心脏却跳得飞快，连指尖都在发烫——刚才李含平的问题，让他脑子里瞬间闪过雨夜里的保护、习题册上的字迹，还有此刻身边人的气息。


    “骗人的吧！”李含平不依不饶，还想追问，却被蒋毅打断了。“该下一轮了。”蒋毅把手机转了个方向，屏幕上的箭头这次指向了自己，“我选真心话。”


    全场的注意力立刻转移过去。有人立刻问：“蒋毅，你平时除了学习，有没有想过跟谁多待一会儿啊？比如……同桌之类的？”


    这话明显带着调侃，齐无恙却瞬间屏住了呼吸，连耳朵都竖了起来。他悄悄用余光瞥蒋毅，看见对方放下果汁杯，目光轻轻扫过自己，然后才开口：“有。”


    一个简单的字，却让齐无恙的心跳瞬间炸了。他猛地转头看向蒋毅，对方却已经转开了视线，继续回答问题，语气依旧清淡，可齐无恙却觉得，刚才那道目光里的温度，好像还落在自己身上。


    接下来的游戏，齐无恙没再走神，却总忍不住留意蒋毅的动静——对方被问到大冒险时，被迫去跟驻唱合唱，跑调的样子有点笨拙，却很可爱；轮到别人选真心话时，蒋毅偶尔会搭话，目光却总会不经意地飘到自己这边。


    直到游戏结束，齐无恙起身想去洗手间，刚走到走廊，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是蒋毅。“刚才李含平的问题，你没说真话。”蒋毅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笃定，“对不对？”


    齐无恙的脚步顿住，后背瞬间绷紧。他没回头，却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温度，也带着期待。心里那些刻意压抑的情绪，好像在这一刻，再也藏不住了。


    齐无恙转过身与他对视了一会把头别开说:“我…没有”


    蒋毅看着他，眼神里仿佛渴望得到一个答案“你没说真话吧，嗯，是吗？”


    齐无恙的指尖掐进掌心，冰凉的触感勉强压下心头的慌乱。他避开蒋毅的目光，视线落在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上，那抹绿色明明很暗，却晃得他眼睛发涩，声音发紧：“我没必要撒谎。”


    蒋毅往前挪了半步，走廊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唤醒，暖黄的光落在两人之间，把蒋毅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覆住他。他盯着齐无恙泛红的耳尖，语气软了些，却没松口：“李含平问你有没有特别在意的人，你说没有。”


    齐无恙的肩膀颤了一下，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心事。酒吧里的音乐还在远处嗡嗡作响，可他却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攥着衣角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沉默了几秒，才硬邦邦地回：“本来就没有。”


    “可你刚才看我的时候，眼神躲了。”蒋毅的声音更轻，却带着不容反驳的笃定，“玩游戏时你一直盯着我这边，我跟驻唱合唱时，你嘴角明明翘了一下，又飞快压下去了。”


    这些细节像细密的针，一下下扎破齐无恙的伪装。他猛地抬头，眼里蒙着层水光，语气里带了点委屈的锐度：“你观察我这么细干什么？”


    蒋毅看着他这副明明慌了却还嘴硬的模样，眼底的期待软成了无奈的笑意。他往前又凑了凑，几乎要贴到齐无恙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连带着酒吧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因为我也在等你说真话——齐无恙，你在意的人是我，对不对？”


    齐无恙的呼吸瞬间顿住，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却觉得浑身都在发烫。蒋毅的目光太亮，像把他心里那些没说出口的在意，全都照得明明白白，连反驳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便说:“在不在意都与你无关”


    蒋毅的脚步顿了顿，眼底那点亮意像是被风吹得晃了晃，却没彻底暗下去。他盯着齐无恙紧绷的下颌线，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皱成一团的纸巾，声音比刚才更轻，却带着股不肯退的韧劲：“怎么会无关？我在意的人，怎么会跟我无关？”


    走廊尽头的声控灯突然灭了，只剩安全出口的绿光幽幽映在两人身上。齐无恙后背抵着墙，冰凉的触感透过校服渗进来，却压不住耳尖的烫。他能清晰听见蒋毅的呼吸声，比平时重了些，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像根细弦，轻轻绷在他心上。


    “你别乱讲。”齐无恙别开脸，目光落在地面的阴影里，声音发闷，“你是学霸，我……”话没说完就卡了壳——他想说“我跟你不一样”，可话到嘴边，却想起蒋毅递习题册时指尖的温度，想起对方刚才在卡座里悄悄往他杯里加的温水，那些细碎的在意，根本没法用“不一样”轻轻抹掉。


    蒋毅往前又挪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蒋毅的皂角香混着酒吧飘来的淡酒气，意外地不冲，反而让齐无恙的心跳更快了。“我乱没乱讲，你心里清楚。”蒋毅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攥得发紧的手腕，力道很轻，像怕惊到他，“刚才在卡座，你喝了三口饮料，每口都偷偷看我；李含平起哄时，你攥着桌布的手，指节都白了。”


    这些连齐无恙自己都没注意的细节，被蒋毅一字一句说出来，像把他藏在心里的那点心思，全摊在了绿光里。他猛地抽回手，却被蒋毅更快地扣住了手腕，这次的力道重了些，却没让他觉得疼。


    “齐无恙，”蒋毅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别躲了。你要是真不在意，刚才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齐无恙的睫毛颤了颤，眼眶突然有点发涩。他想挣开蒋毅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发抖，连反驳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原来那些刻意的冷漠和推开，在蒋毅的笃定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齐无恙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眼眶泛起的红意被绿光映得格外明显。他张了张嘴，想再说句“与你无关”，可话到喉咙口，却变成了一声极轻的、带着委屈的闷哼。蒋毅扣着他手腕的力道没松，指尖却悄悄用了点劲，像是在给彼此一个支撑。


    “我没躲。”齐无恙的声音发哑，头却慢慢抬了起来，终于敢直视蒋毅的眼睛。绿光下，蒋毅的瞳孔里清晰映着他的影子，还有点没藏好的紧张，像怕他下一秒又要推开自己。


    “没躲就好。”蒋毅的嘴角轻轻翘了一下，指尖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滑，悄悄攥住了他的手。齐无恙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却没立刻挣开——这个动作太自然，像他们早就这样牵过无数次，让他连拒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其实刚才李含平问我时，我没说完。”蒋毅的拇指轻轻蹭过他的指缝，声音放得更柔，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想多待一会儿的人，就是你。从你上次帮我捡回被风吹走的笔记，蹲在地上帮我拍掉纸页上的灰开始，我就总忍不住留意你——课上看你偷偷在课本上画小人，放学看你背着书包走在我前面，连你今天早上在教室门口踢飞小石子的样子，我都记着。”


    他顿了顿，指尖又收紧了些，目光牢牢锁着齐无恙的眼睛，像是要把心里的话全说透：“齐无恙，我不是只想跟你一起讲题、去图书馆，我是想……以后的日子里，都能像现在这样，牵着你的手，不管是去吃面馆，还是走在放学的路上。我喜欢你，你能感觉到吗？”


    齐无恙的心跳猛地撞在胸腔上，连呼吸都乱了。他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顺着血管往心里钻，把那些纠结了好久的疑问、不敢承认的在意，全烘得发软。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在偷偷留意，不是他一个人对着小事反复琢磨——蒋毅的喜欢，比他藏得深，却也比他勇敢。


    “那……那你以后还会给我讲题吗？”他突然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问完就后悔了，耳尖烫得能冒烟，想收回手，却被蒋毅攥得更紧。


    蒋毅低低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笑意和松了口气的温柔：“不止讲题。周末有空，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我知道有家藏在巷子里的面馆，面特别好吃，也可以带你去。以后所有你想做的事，我都想陪着你。”


    齐无恙没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眼泪没忍住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又快又烫。走廊里的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带着点凉意，可他心里却暖得发慌，连刚才在酒吧里的烦躁和不安，都被此刻的告白和掌心的温度，悄悄抚平了。


    两人刚拐出走廊，就见李含平靠在酒吧的墙边晃着手机，看见他们过来，立刻笑着迎上去：“可算把你们盼来了！老陈说再等五分钟不到，就罚你们俩喝三杯气泡水！”他的目光扫过两人依旧交握的手，眼睛一亮，故意凑近了些，“你们俩刚才在走廊里偷偷聊啥呢？齐哥耳朵都红透了。”


    齐无恙被说得更不自在，刚想把手抽回来，蒋毅却先一步开口，语气自然又笃定：“没聊啥，就是跟他说一声，等会儿送他先回去——他不太习惯酒吧的吵声。”说着还轻轻拍了拍齐无恙的手背，像是在安抚。


    李含平挑了挑眉，也不戳破，只是冲蒋毅挤了挤眼：“行吧行吧，我就知道你俩‘有事’！我去跟老陈他们说一声，你们先走，下次再补局就行！”说完就转身往卡座跑，还不忘回头喊，“齐哥，明天上学记得跟我‘交代清楚’啊！”


    齐无恙的脸更烫了，低着头跟在蒋毅身后往门口走。蒋毅侧头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低笑：“别理他，他就爱起哄。”


    走到酒吧门口时，蒋毅还特意替齐无恙拉了拉校服外套的拉链，挡住夜里的风：“外面凉，把拉链拉好。”指尖碰到齐无恙的脖颈时，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很快移开，空气里却多了点甜丝丝的暖意。


    齐无恙攥着蒋毅的手，跟着他往公交站的方向走，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慢慢叠在一起。他偷偷抬头看蒋毅的侧脸，心里突然觉得，比起酒吧里的热闹，此刻这样安安静静地走在一起，好像更让人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