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记录 012｜量子退相干：孤立时一切叠加，置于众目便只剩一种。


    雨棚里的人越来越少。


    家长们陆续离开，撑伞的，拉紧雨衣帽子的，像一群被雨惊动的鸟。棚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和几个还在等雨停的孩子。


    雨声很大，大到可以把很多话藏在里面。


    白芷忽然开口："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


    声音很轻，却没有绕。


    安岚看向棚外模糊的跑道，好像那里正出现一条可供行走的线。她知道这个问题早晚会来，可当它真的来了，她还是觉得喉咙有点紧。


    "那晚……"她停顿了一下，"我做了个梦。"


    白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我知道自己对你，不只是''朋友''。"安岚继续说，声音很轻，"我怕。那个年代我们关于''怕''的词库太贫穷，只有''离开''这一条。"


    白芷低头看着地上的水渍，像在看一张被雨水打湿的地图。


    "我以为是我做错了。"白芷点头，"后来我把自己训练成不问的人。"


    "我把自己训练成会说''没事''的人。"安岚说。


    两人相视，像在对方身上看见一面迟到的镜。雨在棚沿外折成细白的帘，世界的目光被隔在帘外。


    "如果那时我没有退开，你会怎么做？"安岚问。


    白芷想了想："我会先让你走一步，我再走。这样我们至少在同一条路上。"


    安岚的眼眶有点热。她想起十八年前的那个夏天，想起她是怎么逃离的。如果那时候白芷说了这句话，她会不会有勇气留下来？


    她不知道。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


    雨声忽然小了一瞬，外面的跑道在薄雾里显形。


    "现在我知道，"安岚说，"我们不是变了，是被环境定态成最安全的那种。可我不想再被定下去。"


    白芷转过头看她，眼睛里有惊讶，也有理解。


    "我不想再假装了。"安岚继续说，"我不想再说''没事''，不想再把自己训练成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那你想怎么做？"白芷问。


    "我想留在这里，"安岚说，"想让孩子在这里上学，想和你在一起。"


    白芷的手停在口袋里，像要拿出什么，又停住了。


    "可是，"安岚说，"我有孩子，有前夫，有父母，有这座县城里所有人的眼睛。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一步一步来。"白芷说，"不是一次性跳过去，是一步一步走过去。"


    安岚点头。她知道白芷说得对。


    "你怕什么？"白芷问。


    安岚想了想："我怕失去你。就像十八年前一样。"


    白芷看着她，眼睛里有温柔，也有坚定。


    "你不会失去我。"白芷说，"十八年前你离开，是因为你以为那是唯一的选择。现在你知道了，还有别的选择。"


    "什么选择？"


    "留下来。"白芷说，"和我一起面对。"


    安岚的眼泪掉下来了，滴在地上，和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我也怕。"白芷忽然说。


    安岚抬头看她。


    "我怕你后悔，"白芷说，"怕你有一天会觉得，为了我放弃太多了。"


    "不会的。"安岚说。


    "你怎么知道？"


    "因为，"安岚说，"我已经为了别人放弃太多了。这一次，我想为自己选择。"


    白芷看着她，眼睛里有泪光。


    雨声又大了起来，像在给她们一个掩护。棚里的孩子们开始往外走，顾柚拉着顾舟，说："我们也走吧。"


    可是安岚和白芷都没有动。


    她们站在雨棚里，看着彼此，像在对方身上看见了十八年的等待。


    "那你现在，"白芷忽然问，"想靠近我吗？"


    雨声在这一刻忽然小了，像有人按下了静音键。


    安岚看着白芷，看着她眼睛里的光，看着她微微抿起的嘴唇，看着她等待答案的样子。


    她想起十八年前的那个梦，想起屋顶的风，想起白芷的碎发，想起那个被她藏了十八年的念头。


    "想。"她说。


    这个字很轻，可在雨声里却格外清晰。


    【侧记】


    雨声暂歇，体育老师打着手电从跑道那头走来："棚里别挤在角落，留出通道。"


    白芷点头："收到，谢谢。"老师走远前又回头："等小的先走。"


    本话钩子：


    白芷直视她："那你现在，想靠近我吗？"


    雨声在这一刻忽然小了，像有人按下了静音键。


    安岚说："想。"


    十八年的沉默，终于在这个雨棚下被说破。


    "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这个问题，白芷等了十八年才问出口。


    "想。"这个答案，安岚等了十八年才说出口。


    有些话，不是不想说，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现在，时机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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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第18话｜问与答｜十八年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