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骂声戛然而止。


    他转过头，上下打量着周晚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周晚秋又补了一句。


    “反正义诊，不收钱。”


    男人拧着眉，看看眼前这个气定神闲的女人，又回头瞥了一眼那个脸都白了的张伟，一咬牙，重新坐了回去。


    “行！你来看！我倒要瞧瞧，你们这儿是不是蒙事儿的！”


    他把胳膊往桌上重重一撂，那声闷响，震得人心口都跟着一跳。


    周晚秋把脉枕放好，三根手指搭了上去。


    那男人一口气还没喘匀，周晚秋已经松开了手。


    “肾，是有点虚。”


    男人刚要瞪眼，就听见周晚秋不紧不慢地继续说。


    “最近应酬多，睡不好觉？”


    男人一下就噎住了。


    那股子火气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换上了一副尴尬。


    他挠了挠后脑勺，含糊地嗯了一声。


    “但是，”周晚秋话头一转，“你身上没劲，跟这个关系不大。”


    “那是为啥？”男人急了。


    “你是中毒了。”


    这话一出来，不光是那男人，连张伟都炸了。


    “中毒？”他第一个跳出来，“你别在这儿瞎说！我刚才诊脉，哪有中毒的脉象！我看你是为了赢，故意吓唬人吧！”


    周晚秋压根没搭理他，就看着那男人。


    “你最近，是不是顿顿离不了海鲜？蛤蜊、螃蟹什么的？”


    男人眼睛瞪得溜圆。


    “是啊！天热，就喜欢搞点海鲜下酒，你怎么晓得的？”


    “喝酒，是喝的啤酒吧？”


    “对啊！”


    “除了这些，是不是还特别爱吃柿子？”


    男人彻底傻了，他看着周晚秋，跟看神仙一样。


    “大妹子……不，大夫！你真是神了！我家后院就种了棵柿子树，今年结得特别好，我天天摘了当水果吃！”


    周晚秋点了下头。


    “问题就出在这儿。”


    “螃蟹和柿子，都是大寒之物，一起吃，本就伤脾胃。你又天天喝啤酒，啤酒也是寒性的。几样东西混在一起，寒上加寒，在你身体里郁结不散，就成了毒。”


    “你纵欲过度，肾气本就亏空，身体的防线弱了，这股寒毒就直冲下焦，影响了你的宗筋。”


    “所以，你不是不行，是暂时被这股寒毒给镇住了。这其实是身体在给你报警，再这么吃下去，就不是行不行的问题了，是会要命的。”


    一番话说完，男人听得冷汗都下来了。


    他那张油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大夫！大夫你救救我！我……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


    他一把抓住周晚秋的袖子，就差跪下了。


    周晚秋把自己的袖子抽回来，拿起笔，刷刷刷写了个方子。


    “回去按这个方子吃药，解了毒就好了。”


    她把方子递过去，又叮嘱了一句。


    “海鲜、柿子、啤酒，一个月内都别碰了。房事也禁一个月，让你那地方好好歇歇。”


    “哎！哎！我记住了！我全记住了！”


    男人拿着药方，对着周晚秋鞠了好几个躬，这才拿着方子，火急火燎地去后院抓药了。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张伟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比调色盘还精彩。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那张还算英俊的脸，扭曲得有些可怖。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体无完肤。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理论，在这个他看不起的村姑面前，被碾得粉碎。


    他猛地抬起头，一双眼通红，死死地瞪着周晚秋。


    “周晚秋！你还要不要脸！”


    他尖着嗓子吼了出来。


    “你一个女人家，刚才跟那女的说什么月经、宫寒，现在又跟个大男人说什么不举、房事！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廉耻！”


    “我们这是正经诊所！不是乡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土郎中！你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带进来，简直是败坏门风！”


    周晚秋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冷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男人，眼神里带着看垃圾一样的鄙夷。


    “病不讳医。”


    “你一个学医的，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在你眼里，病人还分男女？病还分高低贵贱？”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龌龊东西，所以看什么都龌龊！”


    “你这种戴着有色眼镜看病人的，根本就不配当医生！”


    “我告诉你，你不是医术不行，你是人品不行！”


    “心胸狭窄，善妒易怒，见不得别人比你好！”


    “你连最基本的医德都没有！”


    张伟彻底崩溃了。


    “我杀了你这个胡说八道的臭婆娘！”


    他嘶吼着，挥着拳头就朝周晚秋的脸上砸了过来。


    周晚秋眼神一凛，不退反进，侧身一躲，抬脚就准备踹过去。


    就在这时。


    “住手！”


    孙大夫背着手，从门帘后走了出来，他面沉如水，看着眼前这不成体统的一幕。


    他的视线扫过暴怒的张伟，又落在神色冰冷的周晚秋身上。


    “比试，有结果了吗？”


    “住手！”


    那只挥在半空的拳头，就那么僵住了。


    张伟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瞪着周晚秋，那样子像是要生吞了她。


    周晚秋已经侧开了身，准备踹出去的那一脚也收了回来，她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失控的男人，眼神里没有半点惧色。


    孙大夫背着手，从门帘后走了出来，他面沉如水，先是看了一眼暴怒的张伟，又扫过神色冰冷的周晚秋。


    “比试，有结果了吗？”他问。


    张伟像是被这句话刺到了最痛的地方，他猛地转过头，看着孙大夫，那张扭曲的脸上，怨毒和不甘交织在一起。


    “孙大夫！你都看见了！她就是个胡搅蛮缠的疯婆子！她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医术，她就是靠着一张嘴，危言耸听，哗众取宠！”


    孙大夫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张伟，输了就是输了。在辨药和诊断上，你确实不如晚秋。”


    “我不如她？”张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指着周晚秋，“我，张伟，省医学院的高材生，会不如一个连大学校门都没进过的村姑？”


    “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完！”他彻底撕破了脸，那股子读书人的斯文荡然无存，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疯狂。


    “我二叔是市卫健委的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