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秋摇了摇头。


    没多久，医院的宋副院长和几个科室主任走上了台。他手里捏着一份文件，捏得很紧。


    他敲了敲话筒，台下的嗡嗡声小了下去。


    “同志们，说件急事。”


    “今天凌晨，西南边境的龙川地区，发生了七点八级大地震。现在，整个灾区通讯中断，道路全毁，伤亡情况不明，初步估计，情况很糟。”


    台下原本的议论声彻底没了。


    “上级刚下达指示，要求我们医院立刻组建一支紧急医疗救援队，即刻出发，前往灾区！”


    宋副院长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台下每一个人。


    “时间紧，任务重。灾区的情况比我们能想到的任何情况都危险，余震、塌方、还有可能爆发的疫情，什么都可能遇上。去了，就是把半条命交出去。”


    “现在，我需要志愿者。谁愿意去？”


    他话音落下，报告厅里掉根针都能听见。


    就在这片死寂里，后排的椅子腿在水泥地上拖出一道刺耳的响动，一个人站了起来。


    “我去。”


    周晚秋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一排排的脑袋转了过去，全看着她。


    宋副院长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两秒，才点了下头。


    “好，周晚秋同志，我记下了。”


    旁边的梁峰手动了一下，像是想拽她，最后还是垂了下去。


    她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人站起来。很快，一支三十人的医疗队凑齐了。


    “给大家一个小时准备，一个小时后，医院门口集合出发！”


    院长的话音刚落，周晚秋没看任何人，转身就往外挤。


    她一路跑回家，赵静姝正哼着歌，在院子里晾衣服。


    “你这是怎么了？火烧屁股一样。”赵静姝瞧见她冲进院子。


    “去趟远门。”周晚秋话音未落，人已经冲进屋，从床底下拖出那个半旧的帆布包，伸手就开始往里划拉东西。


    “去哪儿？”


    “龙川。”


    赵静姝手里的衣服“啪嗒”掉在了地上。


    “龙川？地震那个地方？你疯了！”


    “医院组织救援队，自愿报名。”周晚秋手没停，抓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塞进去，最后把那个急救包也放了进去。


    赵静姝跟着冲进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你不能去！那地方多危险！新闻上都说了，房子都塌光了！你去了能干嘛？”


    “我是医生。”周晚秋抬起头，把手从赵静姝的钳制里抽出来，“那里有人需要我。”


    赵静姝被她这句话堵住，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最后松开手，吐出一口气。


    “行，你是医生，你了不起。”她转身，从柜子里翻出几包饼干和一罐麦乳精，一股脑塞进周晚秋的包里，“把这些带上，路上吃。到了那边，别逞强，别当英雄，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听见没？”


    周晚秋把包拉上，背在身上。


    “家里的孩子，你帮我照看一下。”


    “废话！不用你说！”赵静姝把她推到门口，“赶紧滚，别耽误了集合。记住我说的话，必须给老娘囫囵个儿地回来！”


    周晚秋点了下头，没再回头，大步走出了院门。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龙川灾区边缘。


    军用卡车排成长龙，停在一条被山体滑坡完全截断的公路上。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和滚滚浓烟，空气里全是尘土和硫磺的味道。


    大地还在轻微地颤抖。


    纪修杰从车上跳下来，站在断崖边，看着眼前满目疮痍的景象。


    他身后，一队队士兵迅速集结，个个脸上都蒙着一层灰，表情肃穆。


    “都听好了！”纪修杰转过身，对着自己的连队吼道，“车过不去了，但我们的腿还在！”


    “命令要求我们，十二个小时内，必须徒步进入震中所在的黑石镇！沿途搜救所有幸存者！”


    “前路是塌方还是悬崖，我不管！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进去，把人活着带出来！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几百号人声嘶力竭地吼着，声音震天。


    “第一排，跟我走，尖刀组，负责探路！其他人，工兵前头，给我用手用工具，也要清出一条能让设备通过的路！出发！”


    他一声令下，自己第一个背起沉重的装备包，攀着碎石和断裂的树根，朝下方那片混沌的峡谷滑去。


    周晚秋他们乘坐的军用卡车也在几个小时后抵达了同一处断崖。


    车还没停稳，宋副院长就掀开车帘。


    “都准备好，我们离灾区很近了，是第一批抵达的医疗增援力量。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要有数，压力会非常大。”


    他看着车里一张张脸上，稚气还没褪干净，都绷着。


    “都记好了，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兵。别放弃任何一个人，也别让自己先倒下。我们多站一分钟，就可能多活一个人。”


    卡车停稳，所有人跳下车。


    周晚秋脚一落地，就闻到了浓重的土腥味。眼前没有路，只有一道被先头部队强行凿开的陡坡。钢钎钉进岩壁，连着绳索，一直通到下面弥漫的烟尘里。


    “都跟紧！检查装备！我们走下去！”


    周晚秋把背包带勒紧，排在队伍后面，伸手抓住绳子，一步步往下走，走向那片被烟尘笼罩的废墟。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纪修杰带着尖刀排，已经在灾区里推进了十几公里。


    前方就是李家村。


    村子已经没了，入眼全是塌掉的土房，断裂的木梁和碎石堆在一起。空气里全是哭喊和呻吟。


    一个满脸是血的老乡看见他们，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抱着纪修杰的腿。


    “解放军同志！救命啊！我老婆孩子……都埋在下面了！”


    纪修杰扶起他，视线扫过整片废墟。


    “张子峰！”


    “到！”


    “你带二排三排留下，就地救援！用探测仪先找活人！等大部队来了就交接！”


    “是！”


    “其他人，整理装备，继续前进！”纪修杰下令。


    张子峰跑过来拉住他。


    “队长！这里还埋着好多人！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


    纪修杰甩开他的手，吼声都哑了。


    “这里有人，黑石镇里的人更多！我们是尖刀，任务是往前探路，给大部队指方向！这是命令！”


    他不再看张子峰，转过身，对着剩下的十几个人一挥手。


    “走！”


    他带着人，一头扎进了更深的夜色和烟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