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那么多？”赵静姝的火气又上来了，“我看你就是没长脑子！救人是那么救的吗？把自己搭进去救人？你是圣母玛利亚啊？”


    她骂了一通，看周晚秋低着头不吭声，一副任打任骂的怂样，心里的火气才算消了点。


    她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伸手戳了戳周晚秋缠着绷带的胳膊，动作却很轻。


    “还疼不疼？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晚秋摇了摇头。“没事了，都是皮外伤。”


    赵静姝哼了一声，从带来的网兜里拿出苹果和橘子，往床头柜上一放。“算你命大。纪修杰说了，让你老实在医院待着，哪儿也不许去。你要是敢乱跑，他就打断你的腿。”


    周晚秋撇了撇嘴，没说话。


    几天后，周晚秋的伤口愈合得差不多，终于获准出院。


    她没回家，直接去了医院报道。


    刚一走进外科办公室，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办公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科室里的医生护士，全都站了起来，看着她鼓掌。


    周晚秋被这阵仗搞得有点懵，站在门口，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周回来啦！”科室主任老张笑着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样的！给我们科室长脸了！”


    “就是啊周医生，我们都听说了，太厉害了！”


    “那个内出血的病人，前天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家属天天念叨你呢！”


    周晚秋被众人围在中间，听着一句句的夸奖，浑身不自在。她不习惯这个。


    就在这时，一个小护士从外面探进头来。“周医生，你在呀？副院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周晚秋心里咯噔一下，跟着小护士去了副院长的办公室。


    推开门，里面不止副院长，科室主任老张在，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也坐在沙发上。


    是她这具身体的爷爷，也是这家医院的老院长。


    “爷爷？”周晚秋有些意外。


    爷爷冲她招了招手。“过来坐。”


    周晚秋依言坐下，心里有些打鼓。


    副院长清了清嗓子，先开了口：“小周啊，这次你在前线的表现，院里都听说了。临危不乱，技术过硬，给我们医院争了光。院里研究决定，要给你记一次大功，并且发放一笔奖金。”


    “不用了，”周晚秋下意识地拒绝，“我就是做了我该做的。”


    “应该的。”爷爷发了话，语气不容置喙，“还有一件事，今天叫你来，是想通知你，市里的报社记者要来医院，专门采访这次救援事件。你是这次事件的主力，院里决定，由你来接受采访。”


    “我不行。”周晚秋想都没想就推脱，“我嘴笨，不会说话。而且我做的也不算什么，队里每个人都很辛苦，让别人去吧。”


    “这个人，必须是你。”爷爷的表情很严肃，“你在那种条件下，独立完成一台开腹探查止血手术，救了病人一命。这件事，不光是你的荣誉，也是我们整个医院的荣誉。你不用推辞，这是命令。”


    他看着周晚秋，又补充了一句：“奖金和证书，都会交给你。”


    周晚秋没话说了。


    她垂头丧气地回到科室，同事们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样？副院长找你什么事啊？”


    “是不是要给你发奖金啊？”


    周晚秋还没来得及回答，办公室门口就出现了两个陌生人，一个拿着相机，一个拿着笔记本。


    “请问，哪位是周晚秋医生？”


    记者到了。


    采访就在办公室的一个角落里进行。


    记者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很干练。她没有说太多客套话，直接进入了正题。


    “周医生，我们了解到，您在没有任何手术条件的山区，成功完成了一台脾脏破裂修复手术。我想请问，当时是什么情况，又是什么让您敢在那种环境下动刀的？”


    这个问题很犀利。


    周晚秋想了想，回答得很直接：“病人当时腹腔内大出血，不立刻手术，撑不到救援车辆抵达。没得选。”


    “我们听说，手术进行到一半时，发生了强烈的余震，指挥官下令全员撤离，但您拒绝了，是吗？”


    “是。”


    “为什么？您不怕被埋在里面吗？”


    “怕。但是我一走，手术台上的病人必死无疑。我是医生，我不能丢下她。”


    记者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着，又问了几个关于如何克服困难、如何应对突发状况的问题。周晚秋都用最简练的语言回答了。


    她觉得这像是一场审讯。


    应付完提问，记者合上本子。


    “周医生，我们能跟着您，拍一段日常工作吗？读者想看。”


    周晚秋没法拒绝，只好带着记者和摄影师开始查房，给病人换药，接待新来的伤患。


    “周医生，我们刚听说，您还只是一名实习生。这……这太让人意外了。您是怎么掌握那些外科技术的？”


    “还有，您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学医呢？这个职业很辛苦。”


    周晚秋写病历的手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下来，她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全朝她这边看过来。


    为什么学医？


    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因为，能救人。”


    记者和摄影师终于走了，天已经黑透了。


    周晚秋没急着下班，她翻开自己的工作记录，准备把之前请假的工时补上。


    办公室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走了，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灯光下，她正研究一份病历，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赵静姝提着一个保温饭盒走了进来。


    “我就晓得你又在这儿耗着。”她把饭盒往桌上一放，拧开盖子，鸡汤的香味飘了出来。


    “赶紧吃，我炖了一下午。”


    周晚秋抬头看她。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修仙啊？”赵静姝把勺子塞到她手里，“快吃，我看着你吃完。吃完了赶紧给我滚回家睡觉！”


    周晚秋被她逗笑了，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鸡汤。


    热汤滑进胃里，她一整天的疲惫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