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赵静姝在她身边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不就是个机会吗？你也别总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就顺着自己的心走。你想不想他？想不想去看看他？想，就去。不想，就不去。”


    “这次探亲，不正好是个机会让你们俩好好处处？有什么话当面说开，有什么矛盾当面解决。总比隔着几千公里，靠几封信猜来猜去强。”


    周晚秋没吭声。


    赵静姝的话，说到了她心坎里。


    她确实搞不懂纪修杰了，也搞不懂自己。


    “行了，你也别现在就给我答案。”赵静姝站起身，“离过年还有段时间呢，你自个儿慢慢想。想明白了，再做决定。”


    下午，周晚秋靠在窗边看书，纪雪清端着一杯水，犹犹豫豫地走了进来。


    “后妈。”


    “嗯？”周晚秋从书里抬起头。


    纪雪清把水杯放在桌上，绞着手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事就说。”


    “我……我听班里同学说，她们好多人都去外面找老师补课了。”纪雪清小声开口，“我也……要不要去？”


    周晚秋放下书。


    “你觉得你的成绩需要补课吗？”


    “我……我不知道。”纪雪清的头更低了，“我怕考不上大学。”


    “不用去。”周晚秋的回答很干脆，“你现在的成绩，只要上课认真听，作业好好做，跟住老师的节奏，考个大学绰绰有余。”


    她看着纪雪清那张惶惑不安的脸，语气放缓了些。


    “雪清，你要记住，补课不是万能的。尤其现在，很多人都是囫囵吞枣，把时间都耗在补课上，反而没了自己思考和消化的时间。最后学了一堆半生不熟的东西，脑子乱成一锅粥，得不偿失。”


    “咱们这个年代，高考还没那么卷。只要你把课本上的知识吃透了，就比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强。别听你同学瞎咋呼，她们去补，是她们基础差，心里没底。你不一样，你要对你自己有信心。”


    周晚秋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纪雪清慌乱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周晚秋。


    “那我……就不去了。”


    “嗯。”


    周晚秋开解完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信封有点厚。


    “这是我之前攒的工资，还有医院发的奖金，加起来有小一千块。你拿着。”


    纪雪清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不不不，我不能要！这么多钱，我……我怕弄丢了！”


    “拿着。”周晚秋把信封塞进她手里，不给拒绝的机会，“你开学就要去市里念高中了，学费、生活费，都得花钱。这钱你先自己管着，以后每个月我再给你寄生活费。”


    “可是……”


    “没有可是。”周晚秋截断她的话，“雪清，你已经长大了，要学着自己管钱，自己拿主意。咱们家里什么情况你也清楚，你大哥大嫂那档子事，以后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乱子。”


    她盯着纪雪清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说。


    “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你得自己立起来，至少在你自己的事情上，要有自己的主见，手里也要有能让你挺直腰杆的本钱。这钱，就是你的本钱。”


    纪雪清捏着那个厚厚的信封，手心开始出汗。


    她看着周晚秋，嘴唇动了动，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这么多钱，这个后妈竟然说给就给。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底气，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第二天，周晚秋销了假，回到医院上班。


    刚换好白大褂，科室主任老张就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


    “小周，来我办公室一趟。”


    周晚秋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老张指了指墙角。


    “喏，看看。”


    周晚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墙边靠着好几面红彤彤的锦旗，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着大字。


    “昨天你休息，那几个病人的家属一起来的，非要见你。我说你不在，他们就把东西放这儿了。”老张脸上写满了得意。


    周晚秋走过去，一面一面地看。


    “医德高尚，妙手回春。”


    “救死扶伤，恩重如山。”


    老张脸上全是与有荣焉的笑意，他拍了拍周晚秋的肩膀，正想再说几句，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他顺手接起来，听了两句，把话筒递给了周晚秋。


    “找你的，部队打来的。”


    周晚秋心里咯噔一下，接过电话。


    “喂，你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急，背景音嘈杂。“是周晚秋同志吗？纪修杰的家属？”


    “我是。”周晚秋握着话筒的手收紧了。


    “纪队长出任务的时候受伤了，现在正在送往你们医院的路上，大概二十分钟后到！”


    周晚秋的脑子嗡的一声，后面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受伤了？


    她挂了电话，人还站在原地。


    “怎么了？”老张看她脸色不对。


    “纪修杰……受伤了，在送过来的路上。”


    老张一听，立刻把她往外推。“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急诊门口等着！这里我盯着，你今天什么都不用管了！”


    周晚秋被他推出办公室，这才回过神，拔腿就往急诊大厅跑。


    二十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周晚秋站在急诊抢救通道的门口，脑子里乱成一团。她见过太多血肉模糊的场面，地震废墟下的惨状，连环车祸里的断肢残骸，每一个画面都在她脑子里闪过。


    他伤到哪了？有多重？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一辆军绿色的救护车刹停在门口。


    后车门一开。


    周晚秋人已经冲了过去。


    纪修杰躺在平车上，人醒着，脸上的血色退了些。他左腿用夹板固定着，裤腿剪开了，小腿露在外面。


    跟车的军医跳下车，看见周晚秋，赶紧报告：“嫂子，你别担心！队长就是小腿骨折，没伤到别的地方，人没事！”


    骨折？


    就一个骨折，电话里说得跟快没命了似的。


    周晚秋从军医手里拿过交接单，抓着笔，刷刷几下签上自己的名字。


    她把单子塞给旁边的护士。


    “送骨科，办住院。”


    她说完就转了身，急诊科还一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