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身后“砰”地一声撞上，墙都跟着抖了一下。


    周晚秋几步走到轮椅后，双手抓住扶手，用力一转。


    轮椅转了半圈，纪修杰正对着她。


    “现在可以说了？”


    “纪修杰，你给我句痛快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纪修杰靠在椅背上，没说话。


    “我当你的媳妇，就不能有朋友了？”


    “不能跟别的男人说话？”


    “就得一天到晚只围着你转？”


    “你是我的妻子。”


    周晚秋被他这句堵得笑出声。


    “所以呢？”


    “你的妻子就不是人了？没有自己的脑子，没有自己的生活？”


    “纪修杰，我告诉你，我周晚秋不是你的附属品。”


    “我有我的工作，我的理想，我马上就要去上大学。我不会为了你，放弃我自己的路。”


    “我没让你放弃。”


    “你没让我放弃？”


    “那你现在做的这些算什么？”


    “你就是在告诉我，只要我还在这个家，就得守你的规矩！”


    她越说火气越大，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纪修杰看着她烦躁的样子，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周晚秋挣了一下，没挣开。他的手劲很大，铁钳一样。


    “你放开！”


    “你先别气。”纪修杰把她往自己身前拉近了一些，迫使她停下脚步，正视自己。“你刚才在饭桌上说，你没有再提过离婚。是真的吗？”


    周晚秋一愣。


    “你回答我。”他追问。


    周晚秋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闪过孩子们不安的脸，闪过赵静姝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也闪过自己这段时间忙碌又充实的生活。


    离婚那两个字，确实很久没从她脑子里冒出来了。


    她看着他，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点了下头。


    纪修杰抓着她手腕的力道松了些，但没有放开。


    “那好。”他接着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不离婚，要跟我好好过日子了，那你就是个已婚妇女。作为一个已婚妇女，是不是应该自觉跟别的男人保持距离？”


    周晚-秋刚压下去的火气，腾地一下又冒了上来。


    “我跟谁没有保持距离了？人家跟我说句话，我就得把人推开？纪修杰，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道理？”纪修杰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我亲眼看见有人在医院楼下跟你表白，你让我怎么跟他讲道理？周晚秋，我常年待在部队，一年回不了几次家。我没办法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我看不见你每天都在做什么，都在跟什么人来往。”


    他仰头看着她，那双总是很沉稳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我没有安全感。”


    这五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让周晚秋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想过他会生气，会霸道，会不讲理，但她从没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大男人，说他没有安全感？


    周晚秋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脑子有点乱。


    纪修杰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理解，便继续往下说。


    “你之前一直想离婚，我知道，是因为木晚宁的事。你觉得我跟她不清不楚，觉得我对不起你。”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


    “但现在，事情都清楚了。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也已经回了她该去的地方，以后都不会再来纠缠我。我自问，除了最开始的误会，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一直都洁身自好。”


    他说完，看着周晚秋，等着她的反应。


    可周晚秋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纪修杰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始终觉得，周晚秋的心不在这里。她对他，对这个家，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她会照顾孩子，会打理家务，甚至会照顾他这个伤员，可那都像是……在完成任务。


    “周晚-秋，你到底想要什么？”他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


    “房子，我们有了。结婚证，领了。今天，连结婚照都补上了。你要上学，我支持你。你要工作，我也不拦着。你告诉我，我到底还要怎么做，你才能安安心心地留下来？”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疲惫和困惑。


    他总觉得她有秘密，一个他永远都触碰不到的秘密。那种感觉让他抓心挠肝，让他无法掌控，让他觉得他们之间隔着的，远不止是几千公里的距离。


    周晚秋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可这个答案，她永远都说不出口。


    她看着他探究的脸，看着他眼底深处的茫然，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地刺了一下。


    她垂下眼，避开他的注视。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干。


    过了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不知道。”


    她抬起头，重新看向他，这一次，她没有躲闪。


    “纪修杰，你说的对，那些误会都解开了。可感情不是误会解开了就有的。我承认，我现在确实没再想过离婚的事了。”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但要说喜欢……我起码现在，还没喜欢上你。”


    这句话她说得坦白，也说得残忍。


    她看着纪修杰的脸，准备迎接他的怒火。


    可他没有。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然后，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腕。


    “你要的安全感，我现在给不了。”周晚秋把话说完，心里反而松快了些，“我没办法跟你保证，我会一辈子留在这里，会一辈子当你的妻子。我只能说，顺其自然。过一天，算一天。”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周晚秋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纪修杰却叹了口气。


    他重新伸出手，这一次，是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多久？”他问。


    “什么？”


    “我等你。”纪修杰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等你心甘情愿地留下来。但是，你要给我一个期限。我总不能一直等下去。”


    周晚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她看着他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回答。


    “那就我来定。”纪修杰说，“等你大学毕业。毕业那天，你给我个答案。”


    周晚秋回他：“我不保证那个答案能让你满意。”


    纪修杰却笑了。


    他握着她的手，没松开。


    “回去吃饭？”


    他的话锋转得太快。


    “饭菜要凉了，你没吃几口。”


    周晚秋脸上发烫，一把甩开他的手。


    她转身就往外走，步子迈得又快又急。


    “我去看孩子。”


    话音落下，人已经拉开门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