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秋没说话，办公室里只剩下院长带着火气的声音。


    院长看她没出声，摆了摆手。


    “不强求，你自己考虑。机会就这一个，能去首都医科大学交流一年，你这履历上添上这么一笔，等你回来，别说咱们市里的医院，就是省里的，也得抢着要你。”


    周晚秋还是没接话。


    去首都，能学到的是全国最好的技术。


    可这一去，就是整整一年。


    纪修杰那句“等你大学毕业，给我个答案”的话，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


    “院长，我能……回家商量一下吗？”


    “我家里情况有点特殊。等正式开学后，我再给您答复，行吗？”


    “行，当然行。”院长点了头，“这么大的事，是该好好商量。我不逼你，你自己想清楚。”


    周晚秋从办公室出来，一路走到校门口，纪修杰和赵静姝正等在树荫下。


    “怎么去了这么久？那老头跟你说什么了？”赵静姝迎上来问。


    纪修杰也转过头，看着她。


    “院长说，学校有个去首都医科大学当交换生的名额，想给我。”周晚秋把事情说了一遍。


    赵静姝听完，眼睛一亮。


    “首都？那可是好事啊！多少人挤破头都抢不到的机会！”


    “不行！”


    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打断了赵静姝的兴奋。


    纪修杰拄着拐杖，往前挪了一步，站到周晚秋面前。


    “我不准你去。”


    周晚秋皱起眉。


    “你凭什么不准我去？”


    “就凭我是你男人！”纪修杰的回答跟上次一模一样，但这次，话里却多了些别的东西，“你不是说，让我等你到毕业吗？”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你要是去当什么交换生，一走就是一年。我们俩好不容易能天天见面了，你又要跑？周晚秋，你是不是就想躲着我？”


    周晚秋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确实动过这个念头。


    去首都一年，正好可以躲开他，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时间。


    可现在被他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是东西。


    “我……”


    “我不交换。”


    纪修杰没等她说完，又补了一句。


    “你要是去了，一年后回来，又是毕业，又是找工作，又是乱七八糟一堆事。到时候你再跟我说，顺其自然，过一天算一天？”


    他这话问得又急又重，每一个字都砸在周晚秋心上。


    躲着他？


    这个念头确实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去首都，清净一年，不用面对这个男人，不用面对这个复杂的家，更不用去想那个毕业之日的答案。


    可被他这么赤裸裸地戳穿，她脸上还是挂不住。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纪修杰往前逼近一步，拐杖的底端笃定地敲在水泥地上，“你敢说你没这么想过？周晚秋，我们才刚说好，你就准备跑了？”


    他的质问让周晚秋哑口无言。


    旁边的赵静姝看不下去了，走上前，一把将纪修杰往后推了一把。“你吼什么吼？腿瘸了嗓门倒是不小。去首都医科大学，那是多好的机会，你懂不懂？你这是耽误人前程！”


    “她的前程就在这儿！”纪修杰毫不退让，他绕开赵静姝，重新站到周晚秋面前，“市医院的老张主任等着你毕业就签合同，你忘了？你去首都，是，好听，是交换生。可你回来呢？耽误一年，毕业晚一年，进医院也晚一年。里外里，你图什么？”


    他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却条理分明。


    周晚秋愣住了。


    她只想着这是个好机会，能学到顶尖的技术，却没细想过时间成本。


    “你在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的本事。你去那里，谁认识你？从头再来，跟一群你不熟悉的人磨合一年，回来之后，这里的人事说不定都变了。周晚秋，你算算这笔账，划算吗？”


    纪修杰见她不说话，语气缓和了些，但里面的急切一点没少。


    “我知道，你觉得我烦，想躲开我。可我们说好了，等到毕业。你去一年，回来就毕业，到时候你直接给我个答案，我连个争取的时间都没有。这对我不公平。”


    他最后这句话，说得竟有几分委屈。


    周晚秋看着他，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拄着拐杖，一脸急切地跟她算着利弊，剖析着自己的不甘心，她心里那股被逼问的火气，莫名其妙就散了。


    她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行了。”她开口，打断了他还想继续的长篇大论，“我不去。”


    纪修杰的话卡在喉咙里。


    赵静姝也挑了挑眉，凑过来。“你想清楚了？这可不是小事。”


    “想清楚了。”周晚秋点了下头，“他说得对，时间成本太高，不划算。早一年毕业，就能早一年进手术室，比什么都强。”


    她这话是说给赵静姝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纪修杰那张紧绷的脸，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他握着拐杖的手，力道也轻了。


    “那你……”


    “等开学了，我就去跟院长说。”周晚秋说。


    “不行！”纪修杰立刻反驳，“现在就去！”


    周晚秋皱眉看他。“你又发什么疯？”


    “我没发疯。”纪修杰的固执劲儿又上来了，“这种事，早说早好。你拒绝了，名额才能尽快给别人，人家也好早做准备。你拖到开学，不是耽误事吗？”


    他这理由找得冠冕堂皇，周晚秋却一眼就看穿了他那点不安全感。


    他是怕夜长梦多，怕自己反悔。


    她没再跟他争，转身就往教学楼的方向走。“你们在这儿等我。”


    看着她的背影，赵静姝用胳膊肘撞了撞纪修杰。“行啊你，纪大队长，驭妻有术啊。”


    纪修杰没理她的调侃，只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树荫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栋楼的入口，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紧张。


    赵静姝摇了摇头，也跟了过去。“我说，你至于吗？她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我怕她为难。”纪修杰过了半晌，才闷闷地回了一句。


    他怕那个老院长再劝，怕她心一软，又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