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秋头也不回，把书本往挎包里一塞，拉上拉链就往外冲。


    “回家？这刚下课，食堂还没开门呢，你回去干嘛？”赵静姝在后面喊。


    周晚秋的脚步没停，人已经到了教室门口，丢下一句：“有急事！”


    她刚冲出教室门，就差点跟一个人撞个满怀。


    “周晚秋同学，你等一下。”


    一个穿着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正是教他们中医学的钱教授。


    周晚秋的脚步急急刹住。


    “钱教授。”


    钱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她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很不赞同。“你跟我来趟办公室，我有点事跟你说。”


    “教授，我……”


    “怎么，我的课你都听不进去了，现在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钱教授的脸板了起来。


    周晚秋心里那叫一个急。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这个点，再不去市场，那些带着骨髓的好骨头就全被挑走了。


    “不是的，教授。”她急中生智，脱口而出，“我真有急事！我得去市场买大骨棒，去晚了就没了！”


    钱教授被她这个理由噎了一下，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教书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学生用“买大骨棒”当理由拒绝老师谈话的。


    “您看这样行不行？”周晚-秋语速飞快，“我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去您办公室找您，行吗？”


    她说完，也不等钱教授回答，冲他鞠了一躬，侧身就从他身边挤了过去，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钱教授一个人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来。


    周晚秋一路跑到菜市场，直奔猪肉摊。


    “师傅，给我来两根大骨棒，要中间的，带骨髓多的。”


    肉摊师傅手起刀落，给她砍了两根粗壮的骨头。


    周晚秋付了钱，正要走，视线又落在了旁边挂着的一只白白胖胖的猪蹄上。


    她鬼使神差地又开了口：“师傅，这猪蹄也给我来一只。”


    拎着一大包骨头和猪蹄往家走，周晚秋自己都觉得好笑。


    她一个学西医的，什么时候也信“以形补形”这套了。


    可一想到纪修杰那条苍白萎缩的腿，她就觉得，信一信也无妨。


    回到家门口，院门虚掩着。


    她推门进去，就看见纪修杰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身上穿着件干净的衬衫，正看着门口的方向。


    他看到她，又看到她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眉梢动了动。


    “不是说买骨头吗？怎么还买了猪蹄？”


    周晚秋把东西换到另一只手，从他身边走过，嘴里嘟囔着：“顺便买的。”


    “顺便？”纪修杰拄着拐杖，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屋，“我看，是你自己想吃，拿我当借口吧？”


    周晚秋把东西重重地放在厨房的案板上，转过身，没好气地瞪他。


    “我没有！”


    她说完，又觉得这否认没什么说服力，干脆不理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最大的那口炖锅，开始处理骨头和猪蹄。


    纪修杰就靠在厨房门口，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看她把骨头焯水，撇去浮沫，又从一个小布包里倒出几味药材，跟骨头一起放进锅里。


    那股子药膳的香味儿，混着肉香，从厨房飘出来，把整个屋子都浸透了。


    晚饭的点，赵静姝回来了。


    人刚一进门，鼻子就在空气里使劲地抽动。


    “我的天，什么东西这么香？”


    她嚷着，人已经窜到了饭桌边，当她看见桌上那一大锅炖得发白的骨头汤时，两眼都放光了。


    “周晚秋！你发财了？今天做什么药膳了？”她脑袋凑到锅边，恨不得钻进去，“你都多久没做这个了？快说，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她说着，转身就去拿筷子，那架势，生怕慢一步就没了。


    纪修杰坐在桌边，看着她俩闹，没说话，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是放松的。


    “人都到齐了，开饭。”周晚秋把最后一道青菜端上桌。


    赵静姝早就等不及了，筷子一伸，直接奔着锅里最大那只猪蹄去了。


    “这个归我了！”


    她的筷子刚碰到猪蹄，就被另一双筷子半路截住了。


    周晚秋用自己的筷子稳稳地挡开她的。


    “干嘛？”赵静姝不解地看她。


    “那是给病号的。”


    周晚秋说得理所当然，然后，在赵静姝和一桌子孩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夹起那只完整的猪蹄，放进了纪修杰面前的大碗里。


    赵静姝的筷子还悬在半空，整个人都石化了。


    过了几秒，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拔高了调门。


    “周晚秋！你什么意思！我究竟还是不是你最爱的闺蜜了！”


    周晚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盛了碗汤，淡然地反问她。


    “你一个好手好脚的人，好意思跟伤员抢吃的？”


    “我……”赵静姝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气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我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话是这么说，可那锅汤实在是太香了。


    她看着纪修杰碗里那只油光锃亮、颤颤巍巍的猪蹄，喉咙动了动，最后还是没骨气地重新拿起了筷子。


    “行，算你狠！”她夹了一大块排骨，“我不跟你们两口子计较！”


    桌上的纪贵安和纪雪清都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拼命憋着笑。


    纪修杰坦然地接受了那只猪蹄，他拿起筷子，先是夹了一块最软糯的蹄筋，放到了周晚秋的碗里。


    “你也吃。”


    周晚秋扒饭的动作顿住，没吭声，默默把那块蹄筋吃了。


    “哎哟喂！”


    赵静姝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她一只手按着胸口。


    “我这心口堵得慌！这饭是吃不下去了，光看你们俩就看饱了！”


    她整个人往桌上一趴，有气无力地嘟囔。


    “我当初是不是办错事了？让你把心结解开，结果我自己倒成了多余的那个？”


    第二天一早，周晚秋刚走到教学楼底下，班长就跑过来把她拦住了。


    “周晚秋，钱教授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周晚秋点了下头，把手里的挎包递给赵静姝。


    “你帮我拿上去，我过去看看。”


    一进钱教授的办公室，就是一股墨水和旧书纸混在一起的味道。


    钱教授戴着老花镜，正低头改作业，听见动静，抬手朝对面的椅子指了指。


    “坐。”


    周晚秋在他对面坐下。


    钱教授把手里的红笔搁下，身体往后靠进椅子里。


    “昨天的大骨棒，买到了？”


    周晚秋确实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她顿了一下。


    “买到了。”


    “嗯。”


    钱教授点了下头，没再往下说这个，他看着周晚秋，脸上的神色收了起来。


    “晚秋啊，我昨天找你，是想跟你谈谈。”


    “我瞧着，你最近有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