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出来个干瘦的男人。他的视线在几个人身上溜了一圈，听说他们要租房，脸上有了点笑模样。


    “有，有房。正房三间，还带个能生火的小厨房，地方大着呢！你们一家子住，正好！”


    他领着几个人进了院子，指着北边那三间屋子。房子看着确实不小，窗明几净的。


    “多少钱一个月？”赵静姝开口问。


    男人伸出两个手指头。


    “两百。”


    赵静姝的眉毛当场就立了起来。“多少？两百？你怎么不去抢！”


    “嘿，大妹子，话可不能这么说。”男人一点不怵，“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医院旁边！多少人排着队想租都租不上呢！我这要不是看你们拖家带口的，两百都打不住！爱租不租！”


    他一副吃定了他们的样子。


    周晚秋拉住要发火的赵静姝，正准备说话，院门外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妈探进头来。


    “哟，老张，你这房子又租出去啦？”


    房东老张脸上堆起笑。“还没呢，王大妈，这几位同志正看着呢。”


    王大妈的视线在周晚秋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又看了看那几间正房，撇了撇嘴。


    “又往外租这几间啊？我说老张，你这房子邪性，上一个租客，那男的，不就是住进去没俩月，人就没了吗？家里人哭着闹着搬走的。也就你们家心大，还敢住这院里。”


    她说完，摇摇头，挎着篮子走了。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房东老张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赵静姝和周晚秋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医院附近的房子，很多都是给病人家属租的，住着住着人没了，是常有的事。房子也就跟着背上了不吉利的名声。


    “咳。”赵静姝清了清嗓子，“那个，大哥，刚才那大妈说的，是怎么回事啊？”


    “别听她瞎咧咧！”老张急了，摆着手，“那家人是自己有病！跟我的房子有什么关系！”


    “话不是这么说。”周晚秋慢悠悠地开了口，“我们倒是不信这些。不过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这房子，怕是不好租吧？”


    老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梗着脖子不说话。


    “我们一家子人多，住招待所开销太大，也是真想找个地方落脚。”周晚秋继续说，“这样，咱们都退一步。”


    她伸出一个手指。


    “一百块钱一个月，我们租一年，一次性付清。”


    “一百？你打发叫花子呢！”老张跳了起来，“不行！最少一百八！”


    “一百一。”


    “一百七！”


    “一百二。”周晚秋报出最后一个价格，“行就行，不行我们再找别家。反正这附近的空房子，也不止你这一家。”


    她说完，拉着赵静姝转身就要走。


    “哎，等等！”老张急了，几步追上来，咬着后槽牙，“一百二就一百二！算我倒霉！”


    当天下午，几个人就从招待所搬了出来，住进了这个月租一百二的大院子。


    虽然过程波折，但总算在京都安了家。


    晚上，孩子们都睡了，周晚秋在桌上铺开信纸，借着昏黄的灯光，给纪修杰写信。


    她没写找房子的波折，只说一切顺利，已经住下，让他不用担心。最后，她把新家的地址工工整整地写在了信纸的末尾。


    与此同时，远在西北军区的团部办公室里，纪修杰把一份签好字的调动申请，放在了团长面前的办公桌上。


    团长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正喝着茶，看见那份申请，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你小子……这是干什么？”


    “团长，我申请调去京都军区。”纪修杰站得笔直。


    团长放下茶缸，把那份申请拿起来看了又看，确认自己没眼花。


    “你终于想通了？”他抬起头，又惊又喜，“京都那边为了调你过去，电话都快打到我这儿来了，给你升职，给你换大房子，你小子倒好，一次次地拒。怎么，这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家里情况不一样了。”纪修杰没多解释，只是简单地说，“我爱人跟孩子们都去了京都。”


    团长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一巴掌拍在纪修杰的肩膀上。


    “好小子！我就说嘛！英雄难过美人关！行！这事我批了！你这回过去，可得好好干，别给咱们老部队丢人！”


    他拿起笔，在申请书上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话说在前头，以后混出名堂了，可别忘了我们这帮老伙计！”


    京都军区总医院，外科。


    周晚秋刚换好白大褂走进办公室，屋里聊天的声音就轻了。


    有几个人对上她的视线，又很快错开，各自低头看病历，或者整理桌上的东西，没人跟她搭话。


    来这儿快一个星期，一直都是这样。


    她起身去倒水，背后传来压低的声音。


    “昨天主任查房，又夸她了，说她缝合思路新。”


    “新顶什么用？又没见她上过大手术，天天就是清创缝合。”


    “谁知道呢，有背景吧。”


    周晚秋没理会，接了水走回座位，把心思都放在病历上。


    临近下班，办公室里的人都开始收拾东西。


    皮鞋敲地的“哒哒”声停在桌前，有人用指节叩了叩她的桌面。


    “小周。”


    周晚秋抬头，是张丹丽。她穿着的确良衬衫，头发烫着卷。


    “张医生，有事？”


    “周日，你替我顶个班。”


    周晚秋整理病历的手停了一下。


    “不好意思，张医生，周日我有事。”


    屋里一下就没人说话了，好几个人都停了手里的活，往这边看。


    张丹丽脸上的笑收了回去。


    “有事？你一个新来的，周末能有什么要紧事？”


    “家里的事。”


    “我这可是急事！”张丹丽的音量提了点，“我爱人部队里临时有活动，票都给我弄好了，我必须去！你不就一个人吗？家里能有什么事比我的还重要？”


    她的话让周晚秋很不舒服。


    “既然是急事，您应该提前安排，或者找别人商量。我已经计划好了，换不了。”周晚秋的回答依旧平静，但拒绝的意味很清楚。


    “嘿！你这人怎么回事？”旁边一个叫林凡的男医生凑了过来，他是张丹丽最忠实的跟班。“张姐让你顶班是看得起你，给你个表现的机会，你怎么还拿上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