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一家百货商店出来，迎面就走来两个人。


    周晚秋脚步一顿。


    是张丹丽。


    她今天没穿白大褂，换了身时髦的连衣裙，头发也精心打理过，旁边还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青年，戴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


    张丹丽也看见了她们，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脚步也慢了下来。


    赵静姝立刻往前站了一步，把周晚秋挡在身后，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架势。


    张丹丽在她面前站定，没看赵静姝，而是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周晚秋。


    “周晚秋。”


    周晚秋从赵静姝身后走出来。


    “张医生。”


    张丹丽旁边的男青年推了推眼镜，好奇地打量着周晚-秋这一大家子。


    张丹丽清了下嗓子，似乎在做什么心理建设，过了几秒才再次开口，态度有些生硬。


    “那天……是我不对，我态度不好。我给你赔个不是。”


    她这话说得又快又硬，不像道歉，倒像是在下命令。


    赵静姝撇了撇嘴，没吭声。


    周晚秋也没想到她会当街道歉，一时没接话。


    “还没吃饭吧？我请客。”


    张丹丽没等她回答，直接就做了决定，“就当是赔罪了。”


    她指了指街对面一家看起来就比普通国营饭店气派的馆子。


    “走吧，去那儿。”


    赵静姝刚想开口拒绝，周晚秋却拉了她一下，点了下头。


    “那就谢谢张医生了。”


    赵静姝不解地看了周晚秋一眼，周晚秋没解释。


    她觉得张丹丽这人虽然讨厌，但不是那种背后耍阴招的小人。


    既然对方主动示好，把话说开，以后在科室里也能少些麻烦。


    那家饭店的门脸是雕花木门，进去之后别有洞天。


    服务员穿着统一的制服，见他们进来，客气地把人引到一张靠窗的八仙桌。


    张丹丽很熟络地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一壶茶。


    等菜的工夫，她主动开口介绍：“这是我弟弟，张丹阳，在社科院工作。”


    叫张丹阳的青年对周晚秋他们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低头研究桌上的菜单，不怎么说话。


    张丹丽端起茶壶，给周晚秋面前的杯子倒满水。


    “周晚秋，之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她把茶杯往周晚秋面前推了推，“我这个人说话直，脾气冲，在科里霸道惯了，不是故意针对你。”


    周晚秋端起茶杯。


    “都过去了。”


    她喝了口水，“以后科里还要请张医生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互相学习。”


    张丹-丽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以后要是有事需要换班，只要你提前跟我说，我能换肯定给你换。”


    周晚秋也大方地回道：“我也是，下次您再有急事，我要是方便，一定帮您。”


    两三句话，就把之前那点不愉快给揭了过去。


    赵静姝在旁边看着，心里那点戒备也松了些。


    菜很快就上齐了，烧鸭子，松鼠鳜鱼，还有几样精致的小炒，摆了满满一桌。


    张丹丽招呼孩子们多吃，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


    “周晚秋，你是哪个医学院毕业的？”


    她像是随口一问。


    周晚秋夹菜的动作停了一下。


    “我不是科班出身。”


    张丹丽明显愣住了。


    “不是？那你这一身本事跟谁学的？”


    “家里长辈教的。”


    周晚秋回答得含糊。


    张丹丽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上下打量着周晚秋，像是在重新评估什么。


    她弟弟张丹阳也抬起头，推了下眼镜，看着周晚秋。


    “你家是中医世家？”


    “算是吧。”


    周晚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


    张丹丽却不肯放过，继续追问：“那你家里人现在都在京都吗？你爱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一连串的问题让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赵静姝手里的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发出一阵轻响。


    她抬起头，扯出一个笑。


    “张医生，你这查户口呢？我们家晚秋刚来京都，人生地不熟的，哪有那么多亲戚在这儿。”


    周晚秋也觉得不对劲了。


    张丹丽问得太细，超出了同事之间该有的关心范畴。


    “张医生，你问这些做什么？”


    张丹丽被她这么一问，脸上倒没什么尴尬，反而理直气壮地放下了筷子。


    “我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你。”


    她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弟弟，又转回头看着周晚秋，开门见山。


    “周晚秋，我跟你说实话吧。”


    “我挺欣赏你的。有本事，有脾气，还不拍马屁。我觉得你这人不错。”


    她顿了顿，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你觉得我弟弟怎么样？”


    桌上瞬间安静下来，连几个孩子的咀嚼声都停了。


    纪雪清和纪贵安张着嘴，看看周晚秋，又看看对面那个叫张丹阳的男人。


    赵静姝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她呛得咳了两声，脸都憋红了。


    周晚秋也懵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张丹丽又是道歉又是请客，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后居然是为了做媒。


    张丹阳的脸也红了，他放下筷子，有些局促地看了他姐姐一眼。


    “姐，你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了吗？”


    张丹丽瞪了他一眼，“我这是在帮你！你自己不好意思开口，我这个当姐姐的再不帮你，你这辈子都得打光棍！”


    她完全没理会桌上其他人的反应，继续对着周晚秋说：“我弟，社科院的研究员，知识分子，工作稳定，人也老实，就是嘴笨了点。你们俩，我觉得挺合适的。你要是也觉得他不错，你们可以先处处看。”


    周晚秋总算回过神来，她看着张丹丽那张过分认真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伸手揉了揉额角，觉得这顿饭吃得实在离谱。


    “张医生。”


    她开口，打断了张丹丽还想继续往下说的话。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放下手，平静地迎上对方的视线。


    “我已经结婚了。”


    桌上的空气凝固了。


    张丹丽脸上那点热情的笑意僵住了，她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过了好几秒才收回去。


    “结婚了？”她重复了一遍，像是没听清，“你？什么时候的事？”


    她那副表情，不是在询问，更像是在质问。


    “我来京都之前，就结了。”周晚秋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