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这事，我们自己能解决。”周晚秋拒绝得很干脆。


    “解决？你怎么解决？”张丹丽的音量提了点，“就桌上那两堆钱？我告诉你，办个厂子，租地方，买设备，跑关系，哪一样不得花钱？你那点钱扔进去，连个响都听不见。”


    她见周晚秋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直接塞到周晚秋怀里。


    “这里面是五千块。你先拿着，算我入股的定金。”


    周晚秋把那个信封推了回去。“我们不需要。”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犟呢？”张丹丽有点急了，“我说了，赔了算我的！我张丹丽赔得起！就当交个朋友了，行不行？”


    “不行。”


    张丹丽被她这两个字噎得半天没说出话。她围着周晚秋走了两圈，最后停在她面前，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行，投资的事，咱们以后再说。”她话锋一转，又从包里掏出两张票，拍在周晚秋手里，“这个，你总不能再不要了吧？”


    周晚秋低头看，是两张演出票，印着《茶馆》两个字，地点是首都剧场。


    “这是什么意思？”


    “我明天要去外地参加一个医学研讨会，说是去学习，其实就是去镀金的。”张丹丽说得坦白，“这两张票是早就托人弄的，我走不开，放着也是浪费。正好你明天休息，带上你那个朋友，去看看戏，放松放松。”


    “我们没时间。”


    “你有什么事？”张丹丽追问，“你明天不上班，赵静姝跑手续也得等部门上班。看看戏能耽误你们多大事？”


    她把票又往周晚秋手里塞了塞，态度强硬得不容拒绝。


    “就这么定了。票我给你了，去不去是你的事。反正别浪费了，这票现在外面炒到一百块一张都买不到。”


    张丹丽说完，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


    “周晚秋，投资的事，你再好好想想。我等你答复。”


    她踩着皮鞋，哒哒哒地走了，留下周晚秋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两张硬邦邦的票。


    周晚秋想不通张丹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天的行为热情得过了头，坚持得也有些莫名其妙。


    她把票塞进挎包，带着这股子怪劲儿回了家。


    刚推开院门，赵静姝就一阵风似的从屋里冲了出来。


    “晚秋！你快看！”


    她一把将周晚秋拽到院子里的石桌旁，献宝一样摊开一张画满了线条的草图。


    “地方我找好了！”赵静姝的手指在图纸上重重一点，“就在城东，以前是个街道的旧仓库，地方够大，租金也便宜。我已经跟那边管事的大爷说好了，明天就去签合同！”


    她又从兜里掏出一沓盖着红章的表格和申请单。


    “还有这个！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这一堆手续，我都问清楚了，材料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再跑两天，保准能办下来！”


    赵静姝的脸蛋因为兴奋透着红，她抓着周晚秋的胳膊，用力晃了晃。


    “晚秋，咱们的厂子，马上就要开张了！”


    周晚秋回到家，赵静姝正猫着腰趴在院里的石桌上，拿支笔对着张草图戳戳点点。


    “这儿隔间办公室，那儿得留条道走货……不成，还得加个厕所。”


    周晚秋把挎包往桌上一放。


    赵静姝头都没抬。“回来了？正好，你过来帮我瞅瞅，这机器摆这儿对不对……”


    “我明天休息。”周晚秋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休息？那正好。明天跟我去城东，把合同签了，顺道把尺寸量了。”赵静姝手里的笔没停，话说得又快又急。


    周晚秋从包里拿出两张票，直接盖在了图纸上。


    “张丹丽给的。”


    赵静姝手里的笔在纸上拖出一条黑线。她这才抬起头，把票捏起来凑到跟前。“首都剧场，《茶馆》？真的？”


    “她要去外地开会，票放着也是放着。”


    “黄鼠狼给鸡拜年。”赵静姝把票拍回桌上，“她又想干嘛？上次是她弟，这次又是什么事？”


    “她说就是送个人情。”


    “我信她个鬼。”赵静姝哼了声，手指头却把那票又勾了回来，捏在手里看。“可这是《茶馆》……听说票都炒疯了。晚秋，要不……咱俩去瞧瞧？”


    她凑近了些，胳膊肘碰了碰周晚秋。


    “就当去探探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再说，天天这么干，脑子都成浆糊了，出去换换脑子也好。”


    “票是两张。”周晚秋提醒她，“我们三个人，还有贵盛。”


    “贵盛才不爱看这个，他宁可去废品站淘零件。”赵静姝摆摆手，眼睛一转，“就我们俩去。票不够怕什么，大不了到门口我再想办法买一张，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赵静姝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桌上的图纸和表格都跟着跳了一下。


    “定了！明天上午签合同，下午看戏，活儿要干，人也不能累死！”


    第二天，两人坐着公交车晃悠到了城东。


    旧仓库的铁门一推，吱呀一声，往下掉铁锈。院里的草长得比人小腿都高。


    赵静姝叉着腰，在院子里走了个来回，她脸上笑容扩大。


    “地方大，亮堂！租金还便宜，咱俩捡着了！”


    她从兜里摸出合同，跟管仓库的老大爷把字签了，这地方就算拿下了。


    两人没歇着，找来扫帚和铁锹，动手收拾。


    铁锹铲下去，扬起的土呛得人嗓子眼发干。没干多久，后背的衣服就贴在身上，扯都扯不下来。


    一直忙到下午，两人两条腿走得沉重，才坐车往首都剧场赶。


    剧场门口人多，胳膊都伸不开，卖票的黄牛在人群里穿梭。


    周晚秋和赵静姝好不容易挤到检票口，旁边有人叫了一声。


    “周晚秋同志？”


    周晚秋转过头，看见了张丹阳。


    他换了件白衬衫，戴着眼镜，手里也捏着张戏票，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赵静姝身子一侧，挡在了周晚秋前面。


    张丹阳看见她们两个人，也愣了一下。他快步走过来，先看了看周晚秋，又看了看一脸防备的赵静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