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一起来了？我姐姐呢？”


    她这是算准了自己会来，特意安排了她弟弟在这儿等着，想制造一个偶遇。


    “张医生去外地开会了。”周晚秋平静地回答。


    “开会？”张丹阳愣住了，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票，“可她跟我说，她今天约了你……”


    话说到一半，他自己也品出不对劲了。他看着周晚秋，又看看她身边的赵静姝，脸颊慢慢地红了起来。


    “我……我明白了。”张丹阳推了推眼镜，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窘迫，“对不起，周晚秋同志，我不知道……我姐姐她……”


    他把手里的票往前一递，直接塞到了赵静姝怀里。


    “这票给你。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绝对没有要破坏你家庭的意思，请你千万不要误会。”


    他急着解释，话说得又快又乱，最后还对着周晚秋鞠了一躬。


    “真的非常抱歉，给我姐姐添麻烦了。我这就走。”


    赵静姝本来还憋着一肚子火，准备随时开骂，被他这么一通操作，反倒给弄懵了。她低头看看怀里多出来的票，又抬头看看眼前这个脸红得快要滴血的男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比姑娘家还容易脸红？”


    张丹阳被她笑得更不自在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行了行了，看你这样，也不像个坏人。”赵静姝把那张票在手里拍了拍，然后大方地往他面前一递，“票还你，我们不要。你姐是你姐，你是你。我们不至于迁怒。”


    她上下打量了张丹阳一番，忽然歪了歪头。


    “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觉得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赵静姝的胳膊搭上周晚秋的肩膀，冲着张丹阳挤了挤眼睛。


    “既然你追不上我们家晚秋，要不……考虑考虑我？”


    她这话一出口，不光张丹阳，连周晚秋都愣住了。


    “我可是单身，正经的单身。”赵静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你要是追我，可比追有夫之妇省事多了。”


    张丹阳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大概是头一回碰见这么直接的姑娘，整个人都傻了。


    过了好几秒，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也跟着开起了玩笑，只是话说得还有点结巴。


    “那……那敢情好啊。”


    他扶了扶眼镜，竟然顺着赵静姝的话接了下去。


    “你要是真同意，那我可就省大事了。我姐再也不用天天盯着我，非逼着我跟这个相亲，跟那个见面了。”


    “那不正好？”赵静姝一拍手，“咱俩凑一对，各取所需，还能让你姐消停。多好的事！”


    周晚秋站在旁边，看着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大胆直接，一个窘迫又带着点笨拙的配合。


    她忽然觉得，张丹丽这番瞎折腾，或许也不是全无用处。


    她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剧场门口攒动的人头。


    “你们俩去看吧。”


    周晚秋开了口。


    赵静姝和张丹阳同时转头看她。


    “我累了，想回去睡觉。”周晚秋说的是实话，忙了一上午，她现在只想躺在床上。


    “那你……”


    “你们俩正好一人一张票，别浪费了。”周晚秋没给赵静姝拒绝的机会，她拍了拍赵静姝的胳膊，“看完戏早点回家。”


    她说完，也不管那两人的反应，转身就挤进了人群，朝着电车站的方向走去。


    夜里起了风，吹得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哗啦啦响。周晚秋把最后一件洗好的衣服晾在绳子上，刚直起腰，就听见院门被推开的轻响。


    赵静姝回来了。


    她走路的步子比平时轻快，嘴里还哼着个不成调的曲儿，推门的动作都带着一股子愉悦。


    “回来了？”周晚秋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嗯。”赵静姝应了一声，把挎包往石桌上一扔，人就凑到水井边，压了水洗手。


    周晚秋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月光底下，赵静姝的侧脸轮廓很清晰，她一边洗手一边还在小幅度地晃着脑袋，那股子高兴劲儿，藏都藏不住。


    “戏好看吗？”周晚秋问。


    “还行吧，就那样。”赵静姝把脸上的水珠抹掉，话说得含含糊糊。


    她越是这样，周晚秋就越觉得有事。


    “那个张丹阳，人怎么样？”


    “也还行，书呆子一个，说句话脸先红了，没劲。”赵静姝转过身，靠在井台上，就是不看周晚秋。


    周晚秋走到她跟前。


    “赵静姝。”


    “干嘛？”


    “你跟我说实话。”


    赵静姝不吭声了。她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上划拉着圈。过了半天，才闷闷地挤出一句。


    “他人……挺好的。就是傻了点。”


    “怎么个好法？”


    “他把我送到车站，看着我上了车才走。还非要给我买橘子汽水，我说不喝，他就在那儿站着，非等我接过去才行。”她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周晚秋看着她那副样子，也跟着扯了下嘴角。


    “你这是动心了？”


    “胡说八道！我就是觉得他那傻样挺好玩！”赵静姝立刻反驳，可脸上那点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周晚秋没再追问，她转身把晾衣绳上的衣服又重新整理了一下。


    “静姝。”


    “嗯？”


    “要是真想跟他处，咱们家里的情况，你得找个机会跟人说清楚。”


    赵静姝的笑意淡了下去。


    “说什么？”


    “说我们是带着三个孩子的。贵盛，贵安，雪清，他们三个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现在就是我们家的人。以后我们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周晚秋的话说得很慢，也很清楚，“张丹阳家里条件好，他自己是知识分子，他姐姐又那个脾气。这些事，早点说清楚，别等以后麻烦。”


    院子里的风停了，那股子热闹劲儿也跟着散了。


    “我知道了。”赵静姝低低地应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周晚秋刚到科室，就感觉气氛不对。


    张丹丽今天没去开会，她穿着一身崭新的白大褂，正站在周晚秋的办公桌前，看样子是特意在等她。


    “周晚秋。”见她过来，张丹丽直接开了口。


    “张医生。”周晚秋放下挎包，准备换衣服。


    “我弟昨天没给你添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