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军区总医院的急诊科，半夜里乱成一团。


    消毒水味儿混着血腥气直冲鼻子，还有一股酸臭味，熏得人犯恶心。


    周晚秋刚踏进去，就动不了了。


    走廊里堵得走不动道，一张病床擦着她的胳膊就推了过去。


    “让让！都让让！”医生在吼。


    一个女人瘫在地上哭，谁也拉不起来。


    急诊科一个医生瞧见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晚秋，你总算来了！快！那个病人，是不是你白天看的？”


    周晚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张病床上躺着个人，正是下午那个骂骂咧咧的壮汉。


    他闭着眼睛，脸涨得发紫，嘴都歪了，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淌，人已经不动了。他老婆，就是下午那个女人，正抓着另一个医生的白大褂，又哭又闹。


    “就是她！就是下午那个年轻的女大夫！她咒我们家老王！说他要半身不遂！现在人真的倒了！你们医院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周晚秋没理会那女人的哭闹，她走到病床前，快速检查病人的情况。


    瞳孔不等大，对光反射迟钝。


    她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颈动脉，搏动强而有力。


    “什么情况？”她问旁边的急诊医生。


    “跟朋友出去喝酒，喝到一半人就不行了。送来的时候血压两百二，高压！CT结果刚出来，大面积脑出血，出血量很大！现在情况非常危险，我们准备紧急开颅手术，但家属不签字，非要等你来！”


    周晚-秋听完，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手术必须做，马上准备。”她说完，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个布包，摊开，里面是长短不一的银针。


    那个壮汉的老婆看见了，疯了一样扑过来。“你干什么！你还想害他！你这个乌鸦嘴！我跟你拼了！”


    两个护士赶紧把她死死拉住。


    周晚秋看都没看她一眼，捏起一根长针，对着壮汉头顶的穴位，稳稳地刺了进去。


    “不想他死在手术台上，就闭嘴。”


    她的声音不响，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那女人头上。


    女人瞬间噤了声。


    周晚秋的手没有停，一根又一根银针落下，快而准。


    周围的医生护士都看呆了。


    他们只知道周晚秋缝合技术好，却没人知道她还会这一手。


    几针下去，监护仪上原本跟脱缰野马一样往上蹿的血压曲线，竟然奇迹般地平稳了下来，甚至有了一点点回落的趋势。


    “血压稳住了！降了一点！”一个年轻护士惊喜地叫出声。


    急诊科主任松了口气，立刻指挥：“准备手术！快！”


    病人被飞快地推进了手术室。


    周晚秋收好自己的针，转身准备离开。忙了一晚上，剩下的事就不是她该管的了。


    手术室的红灯亮了很久。


    几个小时后，灯灭了。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手术很成功，人救回来了。但因为出血量太大，后期恢复怎么样，还要看情况。”


    家属们千恩万谢。


    壮汉被推回了重症监护室，麻药劲儿过去，人悠悠转醒。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站在病床边，正在和医生交接病情的周晚秋。


    “你……”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是你！你这个乌鸦嘴！”壮汉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指着周晚秋的鼻子破口大骂，“是你咒我！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我好好的一个人，就是被你给咒病的！”


    他老婆一听，也立刻冲了上来，指着周晚秋的鼻子尖叫：“看见没！就是她！庸医害人！我们不去告你！我们让你赔钱！赔我们下半辈子的医药费！”


    整个病房乱成一锅粥。


    周晚秋本想直接走人，这种医疗纠纷，自有医院的部门去处理。


    她累了，只想回家睡觉。


    可那个壮汉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她准备离开的脚步，生生钉在了原地。


    “要不是林大夫好心提醒我，说你是个新来的庸医，让我别信你的鬼话，不然早点吃药，我能遭这个罪吗？！”


    壮汉以为自己抓住了周晚秋的把柄，喊得理直气壮。


    周晚秋的身体没有动。


    林凡。


    原来是他。


    他不仅仅是在旁边煽风点火，他是直接把刀子递到了这个蠢货手里，然后亲手推了他一把。


    周晚秋没再争辩一句，她转过身，在众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注视中，走出了病房。


    第二天一早，医院召开全院晨会。


    巨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各个科室的主任、护士长，还有骨干医生，一个不落。


    气氛严肃。


    王副院长坐在主席台的正中央，脸色铁青。


    “昨天晚上急诊科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医疗纠纷，想必大家都听说了！”他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了整个会场，“虽然经过我们医护人员的全力抢救，病人保住了性命，但是！病人家属已经将投诉电话打到了市卫生局！影响极其恶劣！”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台下，最后定格在外科的区域。


    “在这里，我要点名批评外科的周晚秋同志！”


    唰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周晚秋身上。


    周晚秋坐在椅子上，腰背挺得笔直，没说话。


    “一个医生，没跟病人处好关系，还把矛盾闹大，捅出这么大的娄子！这是失职！”


    王副院长话音刚落，林凡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把白大褂的下摆扯了扯，站得笔直。


    “院长，我说句公道话。”


    他咳了一声，声音在安静的会场里格外响亮。


    “这事儿，影响太坏了。周同志的技术，是有一些，可她怎么跟病人打交道？这方面能力太差了，连个医生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他扭头扫了周晚秋一眼，摇了摇头。


    “咱们医院一百年的名声，不能让她一个人给毁了！我建议，马上停她的职，好好查查！不能让外面的人戳咱们脊梁骨！”


    会议室里没人出声。


    所有人的视线在主席台和周晚秋之间来回移动。


    不远处的张丹丽抱着胳膊，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王副院长不再看林凡，他盯着周晚秋，脸色很不好看。


    “周晚秋同志，林凡同志的建议，还有你自己的问题，你有什么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