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高兴！”赵静姝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可笑着笑着，那股劲儿又耷拉了下去。她一屁股坐回小马扎上，捡起地上的零件，唉声叹气。


    “哎，不对啊。你这没事了，明天是不是就得回医院上班了？”


    “嗯，科主任让我明天就回去。”


    “完了完了！”赵静姝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摊在椅子上，“我这刚找到点感觉，你这总设计师就要撂挑子了？咱们的厂子怎么办？我一个人可弄不来。”


    周晚-秋在她对面坐下。“我不在，你可以找别人。”


    “找谁？这满京都城，我上哪儿再找一个你这么懂行的？”


    “张丹阳。”周晚秋说。


    赵静姝的表情瞬间就变了，跟见了鬼一样。“你说谁？张丹丽那个书呆子弟弟？你让我找他？”


    “他不是在机械厂上班吗？专业对口。”


    “那不行！”赵静姝头摇得飞快，“他懂个屁，他那是大机器，咱们这是精细活儿。再说，我信不过他，这厂子是你我的，不能让外人插手。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她把话堵死了。


    周晚秋看她那样子，没再开口。


    第二天，周晚秋回到外科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人看见她，都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


    她走到自己的位子，桌上擦得挺干净。


    对面的座位空了，东西搬走了。


    “周姐，你回来啦！”刘晓燕端着个盘子从门口进来，看见她，人就快步走了过来。


    她凑近了，声音放低。“你不在，科里可热闹了。”


    “怎么？”周晚秋问。


    “可不是！他那是自找的。这种人，心都坏了，留在咱们科里，早晚是个祸害。”


    林凡靠在树干上，那些话飘过来，每个字都清晰。


    自找的。


    祸害。


    他后槽牙用力一错，发出咯的一声。那点求饶的心思，被这两个词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恨。


    他盯着周晚秋的背影，牙根咬得发酸。


    好，好得很。周晚秋，你不给我活路，那就一起下地狱！


    他没再上前，转身上了车，骑得飞快。他没回棉纺厂，而是拐向了城南。


    他记得那个脑出血的壮汉，就住在那。


    一间小平房里，那个壮汉躺在床上哼唧。他老婆在旁边给他擦身子，嘴里一直念叨。


    “你说你，遭了这么大罪，重活也干不了，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别吵了！烦！”男人骂了一句。


    这时，门被敲响了。


    女人走去开门，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穿衬衫的男人，愣住了。


    “你找谁？”


    “我找大哥。”林凡挤出一个笑，绕过她走了进去，“大哥，身体好点了吗？”


    床上的男人看见是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是你？你来干什么？”


    “大哥，我来看看你。”林凡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一脸的同情和惋惜，“你遭了这么大的罪，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说到底，这事都怪那个姓周的女大夫。”


    一提起周晚秋，男人就来了火气。“别跟我提那个扫把星！要不是她咒我，我能躺在这儿？”


    “大哥，你这么想就错了。”林凡把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了音量，“她不是咒你，她是误诊！她一开始就没看出来你的毛病，才让你耽误了治疗，最后差点把命都丢了！这在他们医院，叫医疗事故！”


    “医疗事故？”男人和他老婆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懵。


    “对！”林凡肯定地点头，“出了医疗事故，医院就得赔钱！一大笔钱！足够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女人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赔钱？赔多少？”


    “那得看你们怎么闹了。”林凡循循善诱，“你们就去医院，找那个周晚秋，就说她庸医害人，让医院给个说法。你们人多一点，闹得凶一点，医院最怕把事情闹大影响名声，肯定会花钱消灾。”


    男人犹豫了。“可……上次我们去，人都没见到，就被保安给赶出来了。”


    “那是你们方法不对。”林凡冷笑一声，“你们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在医院门口闹，让来来往往的病人都看见。他们医院丢不起这个人。”


    男人看着林凡，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你……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我跟那个周晚秋也有仇。”林凡眼里闪过一丝阴狠，“我就是看不惯她害了人还跟没事人一样。大哥，这事成了，你们拿钱，我出气。咱们两不相欠。”


    男人和他老婆交换了一个眼神，贪婪最终战胜了理智。


    “好！就这么干！”


    第二天上午，周晚秋刚做完一台小手术，脱下手术服回到办公室，就听见外面走廊上传来一阵喧哗。


    “周晚秋呢！让那个庸医出来！”


    是那个壮汉的声音。


    办公室里的人都站了起来，朝门口看去。


    只见那个壮汉带着他老婆，还有七八个看着就不像善茬的男男女女，气势汹汹地堵在外科办公室门口。


    “周晚秋！你这个庸医！把我男人害成这样，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女人叉着腰，嗓门尖得能刺破人的耳膜。


    周晚秋走了出去，看着他们。


    “这里是医院，请你们保持安静。有什么事，去医务科反映。”


    “反映？我们反映了有用吗？你们官官相护，官大一级压死人！”壮汉指着她的鼻子骂，“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们就把你的事捅出去，让全京都的人都看看，军区总医院是怎么害人的！”


    周晚秋没再跟他们废话，她转身对旁边吓得脸都白了的刘晓燕说：“去叫保安。”


    “你还敢叫保安？你心虚了！”女人说着就要往上冲。


    几个保安很快就赶了过来，连拖带拽地把这群人往外弄。


    “庸医害人！没有天理啊！”


    “大家快来看啊！军区总医院的医生把人治残了还不认账啊！”


    哭喊声和叫骂声响彻了整个楼道。


    周晚秋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那群人被推搡着消失在走廊尽头。她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可没过多久，刘晓燕就从楼下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周姐！不好了！他们……他们跑到医院大门口去了！”


    周晚秋走到窗边，往下一看。


    医院宏伟的大门外，那群人拉开了一条长长的白色横幅，上面用黑墨水写着几个刺眼的大字。


    “庸医周晚秋草菅人命，还我血汗钱！”


    医院大门外那条刺眼的白色横幅，像一根扎在皮肤里的倒刺，让每一个进出医院的人都不得不侧目。


    “庸医周晚秋草菅人命，还我血汗钱！”


    黑色的墨水写得歪歪扭扭，带着一股子泼皮耍赖的蛮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