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医院。刚经历过停职风波的周晚秋，再一次成了全院议论的中心。


    王副院长的电话直接打到了外科办公室，语气只有不耐烦和最后通牒。


    “周晚秋，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办公室里，王副院长背着手站在窗前，看也不看她。


    “楼下怎么回事？”


    “一个病人，对治疗结果不满意。”周晚秋平静地回答。


    “不满意？”王副院长转过身，桌上的茶杯被他震得一晃。“不满意就把横幅拉到我们军区总医院的大门口？这是不满意，还是在打我们所有人的脸？”


    他走到周晚秋面前，手指几乎要点到她的鼻子上。“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纠纷，也不管谁对谁错。我只知道，那条横幅多在门口挂一天，我们医院一百年的名声就要多被人戳一天的脊梁骨！”


    他坐回自己的皮椅，身体往后一靠。


    “今天下班之前，我不想再看到它。如果你解决不了，那你明天也不用来了。外科，不养连自己屁股都擦不干净的医生。”


    周晚秋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知道了。”


    她转身离开，没有一句解释，也没有一句求情。王副院长看着她挺直的背影，重重哼了一声。


    临近下班，门外的闹剧还在继续。


    那个壮汉和他老婆，带着几个亲戚朋友，干脆在医院门口席地而坐，旁边还放着水壶和干粮，摆出了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架势。


    周晚-秋换下白大褂，拎着自己的挎包走了出去。


    她一出现，那群人立刻就激动了起来，原本坐在地上的人一骨碌全爬了起来，把她团团围住。


    “看！就是她！那个庸医出来了！”


    “周晚秋，你还有脸出来！你把我男人害成这样，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对着周晚秋指指点点。


    周晚秋的脚步没停，她穿过人群，走到壮汉面前。


    她的视线在周围那些好事者的脸上一扫而过，“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周围的嗡嗡声竟然真的小了下去。


    她这才转向那一家人，看着为首的那个壮汉。


    “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被她这么一看，人往后缩了缩，但他老婆先一步窜了出来，双手往腰上一插。


    “干什么？赔钱！你把我男人治成个废人，下半辈子都干不了重活了，你就得养着我们！医药费，误工费，还有精神损失费！少一分都不行！”


    周晚秋没搭理那个咋呼的女人，她的眼睛还落在那壮汉身上。


    “是你的意思？”


    壮汉把脖子一梗，也跟着嚷了起来：“就是我的意思！你一开始就没看出来我的病，耽误了治疗，才让我脑出血！这就是医疗事故！你得负责到底！”


    “医疗事故？”


    周晚秋重复着这四个字。


    “我没有过错，一分钱都不会赔。”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这是店大欺客！官官相护！”女人尖叫起来。


    “这里是京都军区总医院。”周晚-秋提醒他们，“在军区单位门口聚众闹事，你们有没有想过后果？”


    “后果？我们都快活不下去了，还怕什么后果！”壮汉被她戳中了痛处，反而更加激动，“你少拿军区吓唬人！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给钱，我们就天天来！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医院是怎么欺负老百姓的！”


    “对！天天来！”


    “不给钱就别想安生！”


    身后的亲戚也跟着起哄，气焰嚣张。


    周晚秋看着他们，知道多说无益。她不再废话，转身就走。


    “你想跑？没那么容易！”女人伸手就想去抓她。


    周晚秋头也没回，直接走向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亭。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投了进去，拿起听筒，拨了两个数字。


    那一家人全愣住了。


    他们看着周晚秋对着话筒说了几句话，然后挂断电话，就站在电话亭旁边，安安静静地等着。


    她……她真的报警了？


    壮汉和他老婆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慌乱。林凡没说她会来这招啊！他说医院最怕丢人，肯定会私了，只要他们闹得够凶，钱就能到手。


    可现在，警察马上就要来了。


    “怕什么！”壮汉给自己壮胆，也是说给其他人听，“我们是受害者！警察来了正好，让他们给我们评评理！”


    话是这么说，可他那几个跟来帮忙的亲戚，已经开始悄悄往后缩了。


    没过多久，一辆警车闪着灯开了过来。


    车上下来两个警察，看到医院门口这阵仗，也是皱起了眉。


    “怎么回事？谁报的警？”


    周晚秋走了过去。“我。”


    警察打量了她一下，又看了看那条横幅，还有那群明显心虚的人。


    “都跟我们回所里一趟吧。”


    派出所里，一进去那股烟味和吵嚷声就扑面而来。


    壮汉和他老婆一到地方，立刻就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对着负责做笔录的警察大倒苦水。


    “警察同志！你可要为我们小老百姓做主啊！”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就是她！那个叫周晚秋的医生！她水平不行，把我男人给治坏了！我们去找她理论，她不但不认账，还叫保安打我们，现在还恶人先告状，把我们弄到这儿来！”


    壮汉也躺在长椅上，哼哼唧唧地装作一副快要不行的样子。“警察同志……我这身体……就是被她给耽误的……我现在是个废人了啊……”


    一个年轻警察听得义愤填膺，看向周晚秋的表情都带上了谴责。


    另一个年纪大些的，经验老道，他敲了敲桌子，制止了那两口子的哭嚎。


    “行了，先别哭了。”他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周晚-秋，“同志，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晚秋从始至终都很安静。她把自己的挎包放到桌上，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


    “警察同志，我是京都军区总医院外科医生，周晚秋。”


    她把文件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桌上。


    “这是病人王大壮第一次来我院就诊的病历记录。当天，我给他量的血压是高压一百八，低压一百一，诊断为三级高血压，高危。我建议他立刻进行系统性降压治疗，并给他开了半个月的药物。但是，他本人拒绝接受诊断，也拒绝服药，并且在诊室里对医护人员进行了辱骂。”


    她顿了顿，又拿出另一份报告。


    “这是他第二次被送到我院急诊科的记录。入院时血压高达二百二，CT检查结果为大面积脑出血，情况危急。病历上写得很清楚，诱因是大量饮酒。以上所有病历，都有经手医生的签字，具备法律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