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姝没再说话，只是把周晚秋的胳膊抱得更紧了。


    两人回到家，院门一推开，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屋里亮着灯。


    “你们回来了？”


    纪贵安从厨房里探出头，看见她们，脸上露出笑容。


    周晚秋和赵静姝走进屋，才发现桌上摆着好几样菜，有红烧肉，有炒青菜，还有一盆冒着热气的蛋花汤。纪贵盛正拿着抹布，把桌子又擦了一遍。


    “你们这是干什么？搞得这么丰盛？”赵静姝问。


    “等你俩吃饭啊。”纪贵安把两副碗筷摆好，“二哥今天发了奖金，特地去国营饭店后厨买的肉，我俩弄了一下午呢。快，洗手吃饭，都快九点了，我跟二哥都饿死了。”


    看着两个大男孩期待的脸，再看看那桌子明显费了心思的饭菜，周晚秋和赵静姝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过意不去。


    “那个……我们……”周晚秋开口，“我们在外面吃过了。”


    桌边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纪贵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看了看桌上的菜，又看了看她们，“吃过了？”


    纪贵盛把抹布往桌上一扔，拉开椅子坐下，没好气地说：“吃过了就直说，害我们白等。”


    他嘴上抱怨，却没动筷子。


    “你们俩今天不对劲。”纪贵安打量着她们，特别是赵静姝，“从进门就怪怪的。出什么事了？”


    “没事，能有什么事。”赵静姝含糊地应着。


    周晚秋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对她说：“你自己说吧。”


    赵静姝扭捏起来，当着两个半大孩子的面，这种事怎么开口。


    “到底怎么了？”纪贵盛的性子急，他看她们俩推来推去的，以为真出了什么大事，“是不是厂子那边又有人找麻烦了？还是谁欺负你们了？”


    “不是！”赵静姝怕他误会，急忙摆手。


    在三个人的注视下，她一咬牙，心一横，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我……我怀孕了！”


    她说完，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我要结婚了！”


    屋子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纪贵盛和纪贵安兄弟俩，张着嘴，瞪着眼，完全石化了。


    过了好半天，纪贵安才找回自己的舌头，他结结巴巴地问：“赵……赵姐，你……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赵静姝豁出去了，反而坦然了，“孩子是张丹阳的，我们今天去他家了，婚事也定下来了。”


    “卧槽！”纪贵盛猛地一拍大腿，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站起来，绕着桌子走了两圈，最后停在赵静姝面前，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行啊你！深藏不露啊！”


    纪贵安也反应了过来，眼睛都亮了。


    “太好了赵姐！恭喜你啊！那……那我们是不是要有小外甥了？”


    “去你的，八字还没一撇呢！”赵静姝被他这么一问，绷着的肩膀松了下来，噗嗤一声笑了。


    屋里一下就活泛起来。纪贵盛拿起自己的筷子，在桌上敲了一下，又放下了。


    “对了，”纪贵安一拍脑门，转身跑回自己屋，很快又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红本本，直接塞到周晚秋手里，“你看！”


    周晚秋接过来。一本是纪贵安的，上面印着“奖学金证书”。另一本是纪贵盛的，市里物理竞赛的二等奖。


    “我们期末考试成绩也出来了，我还是全班第一。”纪贵安挺直了腰杆，“二哥这次也考了全班前十呢！”


    纪贵盛在旁边低着头摆弄碗筷，没出声。


    周晚秋拿着那两本证书，又抬头看看眼前的两个半大孩子。她把证书递还给他们。


    “你们都很棒。”


    她站了起来。


    “明天我休息，带你们出去庆祝一下。去百货大楼，你们俩，一人挑一件礼物。顺便，也给静姝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挑个新婚礼物。”


    第二天一大早，院子里就热闹了起来。


    赵静姝起了个大早，对着镜子比划了好几件衣服，最后还是穿了件最普通的，嘴里念叨着：“不行不行，现在是特殊时期，不能穿太显身的。”


    纪贵安和纪贵盛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两个半大小子站在院里，虽然没怎么说话，但那股子要去过节的兴奋劲儿，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今天我请客，你们随便挑。”周晚秋把院门锁好，看着眼前这三个兴高采烈的人。


    “那我们可不客气了。”赵静姝挽住她的胳膊，“我得给咱未来的宝宝挑个金锁，还得给贵盛和贵安买两支新钢笔，你呢，也得买两身新衣服，你看看你，从西北回来就没添过新东西。”


    纪贵盛在旁边听着，扯了扯嘴角，没吭声。


    纪贵安倒是笑嘻嘻地接话：“我不要钢笔，我想买一套物理习题集。”


    “你这孩子，就知道学习。”赵静姝捏了捏他的脸。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往外走，刚到胡同口，电话亭里管电话的大妈就探出头来，冲着周晚秋喊：“周大夫！你们医院的电话，急茬儿！”


    周晚秋的脚步停住了。


    那股子轻松愉快的气氛，被这一嗓子喊得烟消云散。


    她松开赵静姝的手，快步走了过去，接起听筒。


    “喂，我是周晚秋。”


    话筒那头是科里护士长焦急的口吻：“周医生！你快回来一趟！军区送来一批伤员，刚执行任务回来的，人手不够了！”


    “我马上到。”


    周晚秋挂了电话，脸上的笑意已经没了。


    她走回到三人面前。


    “医院有急事，我得回去。”


    赵静姝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她伸手帮周晚秋理了理衣领。“去吧，救人要紧。”


    纪贵安和纪贵盛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但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那我们……”纪贵安小声问。


    “我们自己去！”赵静姝拍了板，“正好，我带你俩去咱们的厂子看看，让你们瞧瞧咱自家的产业！等看完了，再去百货大楼，礼物一样也不能少！”


    周晚秋看着他们，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她说完，转身就朝着医院的方向快步跑去，再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