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秋几乎是跑回外科办公室的，后背都僵了，脸颊烧得厉害。她坐回自己的位置，抓起病历本挡住脸，可上面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全是领导那个意味深长的停顿，还有纪修杰不肯松开的手。


    “周医生，你回来啦。”


    刘晓燕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啃着个苹果凑过来，“刚后勤部送东西来了，说是纪团长让送的，科里人人有份。”


    周晚秋含糊地“嗯”了一声，视线没离开病历本。


    “哎，周姐，”刘晓燕的脑袋凑得更近，声音也放小了，“你这脸怎么红成这样？老实说，纪团长跟你说什么了？大家可都传遍了，说他是英雄，从沙暴里救了好几个人。英雄配美人，我看你俩……”


    “写你的护理记录去！”周晚秋抬起头，扫了她一眼。


    那一眼没什么效果，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脸上的热度，刘晓燕看着她通红的耳根，笑得更厉害了。


    “哎哟，还不好意思了。行行行，我不问，省得有人恼了。”刘晓燕笑着退开，走之前还贼兮兮地加了一句，“你俩的喜糖我可先订下了！”


    周晚秋抓起桌上的钢笔，真想砸过去，让他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在憋着笑，拿眼角瞟她。她干脆把病历本一合，起身去了水房。


    冷水拍在脸上，总算把那股烧人的热度压下去几分。


    京都康复研究医院。


    何松刚结束一台手术，他摘下口罩，对助手吩咐：“三号床的手术记录，拿来我再看一遍，特别是显微探查那部分的数据。”


    助手很快把记录递了过来。


    何松的指尖在记录上敲了敲，就停在一行数据上。这个点，以前的检查从没发现过。


    他把记录本往桌上一放，拿起电话直接拨了出去。


    “丹阳，是我，何松。”


    电话那头，张丹阳的声音立马传了过来：“何哥？器械出问题了？”


    “不是出问题，是太好用了。”何松身体往椅背上一靠。


    “我刚下手术，用你朋友那套家伙，揪出来两个以前根本查不出来的毛病。这东西，没吹牛。”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才传来张丹阳的声音：“真的？”


    “我骗你干嘛。”何松说，“你听好，这东西值这个价，不用让你朋友因为咱俩的关系送人情。”


    “你再带我去找她一趟，她厂里其他的设备，我也想看看。”


    “要是都这么好，我院里那批旧的，准备全换了。”


    张丹阳彻底愣住了。他本来还以为何松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给了赵静姝一个机会。


    下午，张丹阳就带着何松到了厂子。赵静姝一听这情况，眼睛都亮了。她立刻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把厂里新研发出来的几款设备，从设计理念到材料工艺，再到临床应用，讲得头头是道。


    “何院长，您看这款骨科牵引器，我们改良了锁止结构，可以微调到毫米级，对位更准，病人也舒服。”


    “还有这个，微创手术用的套管针，我们用了新的涂层技术，穿刺阻力小，对组织的损伤能降到最低……”


    何松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上手操作一下，问几个关键的技术问题。赵静姝对答如流。


    “行。”何松最后拍了板，“你给我列个单子，刚才你介绍的这几样，我都要了。价格就按你说的，不过我有个条件，以后你们研发出新东西，得第一个拿给我看。”


    “没问题！”赵静姝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何院长，您放心！价格我再给您打个九折！”


    医院这边，周晚秋好不容易熬到快下班，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纪修杰换了一身干净的病号服，手里提着一个大网兜，里面装着糖果和饼干，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头发梳理过，除了脸色还有点白，看着精神头十足。


    “大家辛苦了。”他把网兜往桌上一放，对着办公室里的人笑了笑，“我是纪修杰，周晚秋的爱人。她这段时间工作忙，多亏大家照顾了。”


    他特意加重了“爱人”两个字。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了，所有人的视线在周晚秋和纪修杰之间来回扫。


    “哎呀，纪团长太客气了！”护士长第一个反应过来，笑着打圆场，“小周是我们科的骨干，照顾是应该的。”


    “就是就是，纪团长快坐。”


    “团长恢复得真快啊！”


    一时间，办公室里全是客套话。周晚秋一个头两个大，她几步走过去，压着火气对纪修杰说：“你不好好在病房待着，跑这儿来干什么？这里是办公室！”


    “我来慰问一下我的家属，顺便感谢一下你的同事。”纪修杰一脸的理所当然，“再说，我也没碍着谁。你忙你的，当我不存在就行。”


    他嘴上说着当他不存在，人却拉了张椅子，就搁在周晚秋办公桌旁边，大喇喇地坐下了。


    周晚秋被他气得说不出话。这人是故意的。


    她没法当他不存在。他坐在那儿，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放轻了动作，时不时投来暧昧的视线。周晚秋感觉自己后背都快被那些眼神戳出洞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的铃声响起，周晚秋第一时间抓起自己的包，然后一把拽住纪修杰的胳膊。“走了！”


    “哎，慢点，我还是伤员呢。”纪修杰嘴上喊着，脚下却顺从地跟着她往外走。


    “周医生，路上小心啊！”


    “纪团长，回家可得让着点我们周医生，她脾气可不怎么好！”


    “小心家暴啊！”


    身后的调侃声此起彼伏，周晚秋拉着纪修杰走得更快了，恨不得脚下生风。


    直到走出了医院大门，她才松开手，没好气地瞪着他：“纪修杰，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他看着她，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显得那份虚弱后的苍白更加明显，“你的假不是还有十几天吗？伤好了就赶紧回部队报道，别在这里给我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