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修杰脸上的那点笑意淡了下去。“我不想回去。”


    “部队是你家开的？你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


    “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她，“我想跟你好好待着。”


    纪修杰的话直白，周晚秋准备好的话语卡在喉咙。她感到心头一动。


    周晚秋嘴上不饶人。


    “谁要你待着了？你在这儿，净给我找事。烦人。”


    周晚秋说完，转身往前走。纪修杰注视她的背影，没有争辩，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


    纪修杰跟着周晚秋进了院子，石桌上摆着一只酱肘子，三个人围在旁边，有说有笑。


    赵静姝抬头，瞧见纪修杰跟在后头那副样子，就想乐。


    “哟，回来得正好，能赶上一杯喜酒！”


    这话一出来，纪修杰的脸色就变了。


    “什么喜酒？”他嗓门都高了，带着一股伤员才有的火气。


    “周晚秋！我人还在医院躺着，你就想着改嫁了？重婚是犯法的，你懂不懂！”


    院子里的说笑声一下就没了。


    纪贵安和纪贵盛俩人嘴都张开了，看看纪修杰，再看看周晚秋。


    赵静姝也傻眼了，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纪修杰的脑子怎么能拐到这上面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周晚秋气得脑门子都疼，她一把拧住纪修杰的耳朵，把他拽到石桌边，“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是谁要结婚！”


    纪修杰被她扯得一个趔趄，疼得龇牙咧嘴，视线被迫转向桌边。赵静姝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局促不安地站着，手里还提着两瓶酒。是张丹阳。


    纪修杰脑子嗡的一声，这才反应过来。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涨到红，又从红涨到紫，最后尴尬地僵在那里。


    “那个……我……”他想道歉，可对着赵静姝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是周晚秋看不下去，松开手，在他后腰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还不快跟人道歉。”


    “对不住。”纪修杰对着赵静姝和张丹阳，硬邦邦地挤出三个字，耳朵根都红透了，“我误会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个大醋缸子。”赵静姝挥挥手，把这事揭了过去，“快坐下吃饭吧，不然菜都凉了。”


    这顿饭吃得气氛古怪。


    纪修杰埋头吃饭，一句话不说，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社死现场缓过来。


    赵静姝倒是心情大好，她给周晚秋夹了一大块肘子皮。“快吃，补补胶原蛋白。你看你，从西北回来瘦得跟个猴儿似的。”


    她说完，又清了清嗓子，对着桌上所有人宣布：“我跟丹阳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下个月十六号。他家彩礼今天也送过来了，三转一响，一样没少。”


    周晚秋正啃着肘子，动作停了一下。


    下个月十六号，这么快。


    心里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为她高兴，真的高兴。赵静姝吃了那么多苦，总算找到了一个好归宿，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家。可那点高兴里，又掺着点空落落的不舍。以后这院子里，就听不见她咋咋呼呼的声音了。


    “挺好。”周晚秋把那点情绪压下去，又咬了一口肘子。


    “太好了赵姐！”纪贵安是真心替她开心，“到时候我跟二哥给你去铺床！”


    “那电灯泡总算要挪窝了。”纪修杰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他声音不大，但桌上的人都听见了。


    赵静姝把筷子一放，瞪着他。“你说谁是电灯泡呢？”


    “谁应说谁。”纪修杰端起碗，喝了口汤，慢悠悠地说，“不过还是恭喜你们，早生贵子。”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反倒让赵静姝没法再发作，只能哼了一声，又拿起筷子。


    婚期一定，赵静姝就变得格外黏人。


    晚上，周晚秋刚洗漱完准备回屋，就被赵静姝一把拽住。


    “晚秋，今晚你跟我睡。”


    “干嘛？”周晚秋不解。


    “我……我有婚前恐惧症！”赵静姝说得理直气壮，“一想到要嫁人了，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睡不着。你得陪陪我。”


    周晚秋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间屋的门开了，纪修杰穿着睡衣，靠在门框上。“她是你媳妇还是我媳妇？要陪也是我陪。”


    “纪修杰，你讲不讲道理？”赵静姝叉着腰，“我这辈子就结这一次婚，让晚秋陪我几天怎么了？你一个大男人，自己睡不行吗？”


    “不行。”纪修杰回答得干脆利落。他受够了，白天她在医院是周医生，晚上回家还要被这个姓赵的霸占，他这个正牌丈夫倒成了外人。


    两人就这么在院子里对峙起来。


    周晚秋一个头两个大，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你们俩能不能消停点？”


    “晚秋，你选！今晚陪我还是陪他？”赵静姝拉住她一只胳膊。


    “周晚秋，你过来。”纪修杰也沉着脸，命令道。


    周晚秋感觉自己快被他们俩撕成两半了。


    “我谁也不选。”她甩开赵静姝的手，指了指院门的方向，“我今晚去医院值夜班，你们俩自己过去吧。”


    她说完，转身回屋，拿上自己的包，在两个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院子里，赵静姝和纪修杰大眼瞪小眼，最后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各自回了屋，门摔得震天响。


    第二天一早，周晚秋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科室，刚坐下，护士长就递过来一杯热茶。


    “昨晚辛苦了，来，提提神。”


    “谢谢护士长。”


    “对了，跟你说个事。”护士长压低了声音，“上面下了通知，今天咱们科要来两个从基层医院交流学习的医生，点名要来我们外科。主任的意思，是让你带一个。”


    周晚


    秋点了下头，没怎么放在心上。这种交流学习每年都有，就是走个过场。


    临近下班，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外科主任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来我们科交流学习的同志，木晚宁医生和陈梅医生。她们要在我们科待三个月，大家以后要互相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