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修杰不说话，只是用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那副样子，让赵静姝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她把周晚秋往张丹阳那边一推，自己往前站了一步，直接对上纪修杰。


    “姓纪的，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男人？动手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冲我来！”


    张丹阳扶着周晚秋，看着她胳膊上的红痕和嘴角的破皮，也是一脸不赞同地看着纪修杰。


    纪修杰的胸口剧烈起伏，他看了一眼被赵静姝护在身后的周晚秋，她正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他心口一痛，那股子疯劲儿还没过去，话赶话就冲了出来。


    “你问她！你问问她都说了什么！”他指着周晚秋，对着赵静姝吼，“我问她要不要孩子，她说她这辈子都不想生！她就是不想跟我好好过！她就是想着哪天拍拍屁股走人！”


    他把周晚秋吼出来的那句气话，当成了她的真心话，嚷得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你放屁！”赵静姝直接骂了回去，“晚秋什么人我不知道？她要是想走，你以为你拦得住？她刚来京都的时候，带着三个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她都没走！现在日子好过了，她反而要走了？纪修杰，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还是被沙子堵了？”


    赵静姝叉着腰，战斗力全开：“她不想要孩子？她是不想现在要！她一个外科医生，事业刚有点起色，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这时候要孩子，她工作怎么办？你是想让她辞了工作，在家里给你当老妈子，伺候你一辈子吗？”


    “我没有！”纪修杰反驳，声音却弱了下去。


    “你就是那个意思！”赵静姝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你就是自私！你只想着你自己那点可怜的安全感，用孩子把她绑在你身边，你根本没想过她！她为了这个家，为了你那几个弟弟，受了多少委屈，你看见了吗？她从西北回来，瘦成什么样了，你心疼过吗？你没有！你一回来，就怀疑她，质问她，逼她！现在还动手！纪修杰，你真不是个东西！”


    赵静姝一连串的话，像机关枪一样，把纪修杰打得哑口无言。


    他愣在原地，看着满屋子的狼藉，看着赵静姝气得发抖的肩膀，再看看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周晚秋。


    那些被愤怒和偏执冲昏的理智，一点点回到了脑子里。


    是啊，她要是想走，早就走了。


    她连工作都没有的时候，一个人拉扯着纪家那几个半大孩子，都没想过放弃。现在她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朋友，日子越过越好，为什么要走？


    他刚才都干了什么？


    他怀疑她，逼问她，甚至……还跟她动了手。


    纪修杰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赵静姝骂完，也懒得再看他，转身拉起周晚秋的手。“走，晚秋，跟我回屋。这种男人，不值得你掉一滴眼泪。”


    她拉着周晚秋进了西厢房，张丹阳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还傻站着的纪修杰，也跟着进了屋，顺手把门带上了。


    西厢房里，赵静姝拉着周晚秋坐下，从抽屉里拿出红药水和棉签。“你看看你，跟头犟驴似的，他疯你也跟着疯？不知道他身上有伤，下手没个轻重吗？”


    她嘴上数落着，手上的动作却很轻，小心翼翼地给周晚秋嘴角的伤口上药。


    周晚秋一直没说话，就那么坐着，任由她摆弄。


    “疼不疼？”赵静姝问。


    周晚秋摇了摇头。


    “那你跟我说实话，”赵静姝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的眼睛，“你到底怎么想的？真不打算跟他过了？”


    周晚秋垂下眼，看着自己被划破了皮的手背。“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赵静姝急了，“过，还是不过，就两个字的事。你别跟我打马虎眼。”


    周晚秋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声音有些发涩：“静姝，我累了。”


    她不是不想过，她是真的累了。从穿过来开始，她就一直在解决各种麻烦，应付各种人。好不容易把纪家的烂摊子收拾得差不多了，纪修杰回来了。她以为自己可以松口气，可他带回来的，是更多的猜忌和麻烦。


    “我就是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上上班，挣点钱，怎么就这么难？”


    这句话，让赵静姝心里一酸。她放下手里的药瓶，抱了抱周晚秋的肩膀。“不难。是那个男人脑子有病。你别怕，有我呢。他要是再敢欺负你，我真把他腿打断。”


    安抚好了周晚秋，赵静姝心里的火又烧了起来。她站起身，对旁边的张丹阳说：“你在这儿陪着晚秋，我出去会会那个混蛋。”


    她说完，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院子里，纪修杰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一地狼藉中间，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赵静姝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心里的火气消了点，但说出来的话还是一样不客气。


    “还站着干什么？等我给你收尸？”


    纪修杰动了动，抬起头，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全是悔意和无措。


    “赵静姝，我……”


    “你什么你？”赵静姝打断他，“现在知道错了？晚了！我告诉你纪修杰，晚秋是我最好的姐妹，我把她当亲人。她跟着你，不是图你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人还算靠谱，能过日子。可你呢？你是怎么对她的？”


    “她一个姑娘家，嘴笨，不会说好听的，但她做的事，你眼瞎看不见吗？她要是不想跟你过，她费那么大劲儿帮你弟弟考大学干什么？她要是不想跟你过，她费心费力地帮我解决问题干什么？她就是想把身边的人都安顿好，然后跟你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赵静姝越说越气，指着自己的鼻子。“还有我！我都要跟丹阳结婚了！我要是想拉着晚秋走，我结什么婚？我吃饱了撑的？我们俩要想走，早就走了，还能等到你回来在这儿发疯？”


    这句话，彻底点醒了纪修杰。


    赵静姝的话，每一个字都砸在纪修杰的脑子里。


    他整个人僵住，脑子嗡嗡作响。


    赵静姝要结婚了。


    对，她要结婚了。


    这个院子里的人，不是要散，是要扎下根来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