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周晚秋没再多问，拿起桌上的听诊器挂在脖子上。


    三楼大会议室里，已经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各个科室的头头脑脑都到了，每个人脸上都没什么喜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空气里安静得可怕，只听得到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王主任坐在最前面，他平时总是乐呵呵的一张脸，此刻也绷得死紧。


    周晚秋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张丹丽紧挨着她，手心冰凉。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院长亲自主持会议，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一开口，就让整个会议室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长话短说。叫大家来，是因为出事了。”


    “京都那边，半个月前开始出现一种新型流感。初期症状跟普通感冒没什么区别，发热、咳嗽、乏力。但一个星期后，部分病人会出现二次症状，高热不退，腹部剧痛，便血，然后迅速引发多器官衰竭，直至死亡。”


    “目前，京都方面统计的数据是，感染者死亡率，在百分之二左右。”


    百分之二。


    这几个字一出来，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一百个人里，就要死掉两个。这已经不是流感，这是瘟疫。


    “根据最新通报，我们市，也已经发现了确诊病例。”院长的下一句话，更是让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从昨天夜里到今天早上，急诊已经收治了超过五十例高度疑似患者。所以，从现在开始，全院取消休假，所有人员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一线科室立刻投入战斗，二线、三线科室随时待命，准备支援！”


    周晚秋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收拢。


    她那二斤肉，那袋白面，还有说好要给家里三个男人包的三鲜饺子，看来是吃不成了。


    会议结束得很快，没有一句废话。


    所有人从会议室里出来，都跟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快步奔向自己的岗位。


    周晚秋和张丹丽刚回到外科，护士长就迎了上来，脸上全是焦急。


    “周医生！急诊那边已经爆了！人手根本不够用，让我们外科也派人过去帮忙！”


    “我去。”周晚秋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换上隔离服，戴上两层口罩和护目镜，周晚秋一脚踏进急诊大厅，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淹没了。


    哭声，喊声，咳嗽声，呻吟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让人窒息的声浪。大厅里、走廊上，到处都躺着人，歪歪倒倒，横七竖八。医护人员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在人群里穿梭，脚步匆忙。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都盖不住的酸腐味。


    “这边！这边有个高烧昏迷的！”


    “快！这个病人呼吸困难！”


    周晚秋立刻投入战斗，她负责的是分诊台旁边的一块临时区域。


    “下一个！”她处理完一个外伤的病人，头也不抬地喊。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被他老婆扶着，挪到周晚秋面前。男人脸色蜡黄，捂着肚子，额头上全是冷汗。


    “医生，我……我肚子疼，疼得厉害，还拉肚子……”男人说话有气无力。


    周晚秋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的嘴唇有些发干，但体温摸上去并不算高。


    旁边一个年轻护士探头过来看了一眼，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闹肚子去那边排队！没看见这边都是高烧的吗？分清轻重缓急行不行！”


    那护士太忙了，说完就转身去处理另一个病人。


    男人的老婆一脸为难，扶着丈夫想往旁边挪。


    她男人刚迈开一步，身子就软了，人直直地往后倒。


    “老王！”女人尖叫。


    周晚秋一步跨过去，在那男人后脑勺砸上水磨石地面前，伸手托住了他的头。


    “怎么回事！”刚那个小护士吓得跑过来。


    周晚秋没理她，手指搭上男人脖颈的动脉，接着翻开他的眼皮。


    她站起身，冲旁边喊：“抢救床！送抢救室！”


    小护士人是懵的：“周医生，不就是拉肚子吗？至于……”


    “他休克了！”周晚秋说话打断了她，“流感二次症状！快！”


    “流感”两个字出来，周围的人群“轰”地散开，空出一片地。


    几个护士推来抢救床，把男人抬上去，往抢救室冲。


    周晚秋跟跑在旁边，嘴里的话一句接一句：“上监护！建静脉通道！准备肾上腺素！”


    抢救室里，监护仪的警报响个不停，男人的血压和心率的数字往下掉。


    周晚秋戴上手套，撕开男人的上衣。她手指在他腹部一按，男人昏着，身子也因为疼抽了一下。


    她收回手，走到男人头边，抓起他的手腕。


    脉象又细又沉，底下是一股子胡乱冲撞的急劲。


    “周医生，药！”护士把备好的肾上腺素递过来。


    周晚秋没接。她从口袋里拿出针灸包，在桌上摊开。


    “针灸？”旁边一个帮忙的内科医生愣住了，“都这个时候了，西药都来不及，你还用这个？”


    周晚秋没说话，她抽出几根银针，在酒精灯上燎过，对着男人腹部的天枢、气海几个大穴，快准狠地刺了下去。


    她捻动着银针，同时对护士说：“去中药房，生大黄三钱，厚朴三钱，枳实三钱，立刻熬成急煎汤，五分钟之内我要见到药！”


    护士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几针下去，监护仪上那条往下的曲线，竟然奇迹般地稳住了，甚至还往上跳动了一点。


    抢救室里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那个内科医生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药汤很快送了过来，还是滚烫的。


    周晚秋让人把男人的头扶起来，用勺子撬开他的嘴，一勺一勺地把药汤灌了进去。


    十几分钟后，男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眼睫动了动，竟然睁开了眼睛。


    监护仪上的数据，也开始缓慢回升。


    “稳……稳住了……”小护士看着监可仪，结结巴巴地说。


    可没等众人松一口气，那个男人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猛地侧过头，“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东西。


    那口呕吐物里，混着暗红色的血丝。


    紧跟着，他开始全身抽搐，体温急剧攀升，监护仪上的警报再次尖锐地响了起来。


    “不好！又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