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秋看着他，看着这个被她和赵静姝从泥潭里拉出来，给了信任和机会的男孩。


    他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一副要为了所谓的“人情世故”跟她拼命的架势。


    周晚秋胸口堵了一下。


    她懒得再多说一个字，只道：“跟我走。”


    张鹏僵在原地，看看周晚秋，又回头看了一眼宋娇娇，脚下没动。


    宋娇娇得意地笑起来，胳膊又搭回张鹏的肩膀，她捏着嗓子笑，手在张鹏肩上捏了一把。


    “走？去哪儿啊？我们这生意还没谈完呢。”


    “张鹏弟弟，我跟你说，这笔单子能不能成，可全看姐姐我今天的心情了。你这个朋友这么不懂事，冲撞了我，你说该怎么办？”


    她说着，下巴冲周晚秋一扬。


    “要不，让她给我道个歉。她要是态度好，说不定我一高兴，明天就让我爸把合同给签了。”


    这话一出，张鹏的腰又弯下去几分，他一脸为难地看着周晚秋，嘴唇动了动，话没说出口。


    周晚秋看着他这副样子，没再说话。她刚要再做什么，包间的门“砰”一声被推开了。


    力道比她刚才还大。


    钱老站在门口，眉头紧锁，身后是刘老和吴振邦。


    “你这丫头，掉厕所里了？一桌子人等你一个！”


    钱老的嗓门一出来，屋里一下就静了。


    宋娇娇脸上的笑僵住了。


    她一回头，看清门口站着的三个人，腿都软了。


    钱仲华，国医圣手。


    刘正德，骨伤科泰斗。


    最让她害怕的，是站在中间那个不说话的老人，吴振邦！国内心外科的第一把刀！


    她父亲那个副院长，在这几位面前，连话都搭不上一句。


    宋娇娇脑子一片空白，一把推开张鹏，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过去，脸上挤出个笑。


    “吴老！钱老！刘老！哎呀，您三位怎么在这儿！我是第三医院孙建国的女儿宋娇娇，我爸总跟我提起您们，说您们是咱们医疗界的顶梁柱！”


    然而，三位老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从她身边绕了过去，径直走向周晚-秋。


    宋娇娇那口提着的气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周晚秋没看她，只是转向那三位老人，微微点了下头。


    “老师，吴老，刘老。碰到点小事，我马上处理好。”


    老师？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宋娇娇的脑子里炸开。


    她猛地转头，死死盯着周晚秋，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钱仲华的徒弟？就是那个在流感疫情里力挽狂澜，提出中西医结合方案的周晚秋？


    她刚才……管人家叫土包子？还让人家道歉？


    宋娇娇只觉得两腿发软，眼前一阵阵发黑。她今天要是真让钱仲华的徒弟给自己道了歉，明天她爸就得从副院长的位置上滚下来！


    “不不不！不用道歉！”宋娇娇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拦在周晚秋和张鹏中间，对着周晚秋拼命摆手，笑得比哭还难看，“周医生，误会，都是误会！是我刚才喝多了，胡说八道！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说完，又一把抓住还愣在原地的张鹏，把他往自己这边拽了拽，用一种急切的，近乎命令的口吻说：“张鹏弟弟，合作的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明天上午九点，你直接来我爸办公室！我跟他打好招呼！就这么说定了！”


    话音未落，她拎起自己的小包，看都不敢再看那几位老人一眼，逃也似的冲出了包间。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张鹏还傻站着，脑子完全没转过弯来。


    他看着周晚秋，又看看门口那三位气场强大到让他不敢直视的老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办了件天大的蠢事。


    但他想不明白，合作不是谈成了吗？


    他张了张嘴，看着周晚-秋，埋怨的话脱口而出：“周医生，你看你，刚才差点就把事情搞砸了……这下好了，合作肯定要黄了……”


    周晚秋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


    那一眼，不带任何情绪，却让张鹏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这事，一个字都不许跟静姝说。”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冰碴子一样，扎得张鹏一个哆嗦。


    “你要是敢让她知道，你为了个单子就被人这么作践，或者敢因为这事让她动了胎气。我保证，你俩明天就得去民政局。”周晚秋一字一句，话说得清晰无比，“我说的。”


    离婚两个字，彻底击溃了张鹏所有的侥幸和委屈。


    他可以不要脸，可以被人作践，但他不能没有赵静姝。


    “我错了！周医生，我真的错了！”他慌了，几步上前，话都说不利索，“我……我就是太想把公司做起来，想帮静姝姐分担压力……我没想背叛她，真的没有！”


    “最好是这样。”周晚-秋收回视线，再不看他一眼。


    她跟着钱老他们回到包间，一桌子人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吃饭喝酒。


    周晚秋心里憋着火，一口菜也吃不下去。


    吴振邦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忽然开口：“我听说，你那个朋友，叫赵静姝的，自己开了个医疗公司？”


    周晚秋抬起头，点了点。


    吴振邦的目光扫过桌上其他几个医院的院长和主任。


    “钱老的徒弟，也算是我看着的晚辈。她的公司，东西要是过关，你们都帮衬着点。”


    他话说得平淡，却没人敢当耳旁风。


    “以后，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猫狗，也敢跑到她面前耍威风，欺负了人，丢的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脸。”


    桌上的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应了下来。


    “吴老您放心！周医生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没错！静姝医疗是吧？我记下了，回头就让我们采购科去联系！”


    周晚秋捧着手里的茶杯，杯壁的温度传到掌心。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站起来，对着吴振邦，也对着在座的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回家的路，周晚秋骑得不快。


    京都的夜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里的那股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