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的事情，暂时有了一个方向。周晚秋第二天早上把孩子送到学校后，没有去医院，而是直接拿着那份盖了红章的牛皮纸袋，去了钱老给的地址。


    心血管疾病研究所。


    这地方比市总院还要气派，独门独院的一栋白色大楼，门口有警卫站岗。


    周晚秋递上自己的介绍信和文件袋，警卫打了个电话进去，没过多久，就放了行。


    她被领着上了三楼，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最后停在一间挂着“专项研究组”牌子的办公室门口。


    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忙碌，吴振邦坐在主位上，正戴着老花镜看一份全英文的报告。他看见周晚秋，只是抬了抬眼皮。


    “来了。”


    “吴老。”周晚秋点了下头。


    “资料都看了？”


    “看了一部分。”


    吴振邦把手里的报告放下，指了指旁边一张空着的办公桌。“那是你的位置。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们。项目的所有资料都在那边的柜子里，你自己去看。有什么不懂的，先自己想，想不明白，再来问我。”


    这就算是正式加入了。


    周晚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桌上是新的，还带着一股漆味。她从柜子里抱出一大摞文件，都是关于这个项目的背景资料和前期研究。


    她翻得很快，脑子里已经有了清晰的脉络。这个项目要攻克的难关，在二十一世纪早就有了成熟的解决方案。她现在要做的，不是从头摸索，而是把那个正确的答案，用这个时代的人能理解的方式，反推出来。


    她放下文件，拿出纸笔，没有做任何前期准备，直接就在草稿纸上开始写一连串的化学分子式和复杂的计算过程。


    她这个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办公室里其他人的注意。


    “你看她，在干什么？乱画什么呢？”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小声对他同伴说。


    “谁知道。一来就直接上手算，连文献都没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诺贝尔奖得主呢。”


    脚步声在周晚秋桌旁停下。


    一个女研究员，白大褂扣得整齐，短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她是曾芦雪，组里除了吴老，就数她资历最老。


    曾芦雪垂下头，扫过周晚秋纸上那些没有推导过程的化学式，直接开了口。


    “周医生，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临床外科出身？”


    周晚秋手里的笔没停。


    “是。”


    “搞基础研究，靠的是严谨。每一步，都得有文献和实验数据撑着。”曾芦雪的音量不高，周围却一下静了。


    她接着说：“你这样凭空写，是浪费时间。”


    周晚秋这才停笔，抬起头。


    “是不是浪费时间，等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曾芦雪没再开口，转身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周晚秋没理会周围的动静，她正好需要几种催化试剂来验证推论。


    她拿起一张申请单，按照规定填好。


    写完，她把单子往桌角一放，打算等会儿一起交上去。


    没过多久，曾芦雪拿着自己的文件夹走了过来。她看似无意地，把文件夹往周晚秋桌上一放，正好盖住了那张薄薄的申请单。


    “周医生，吴老让你把上午的会议记录整理一下。”


    “好。”周晚秋应了一声，起身去拿会议记录。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曾芦雪把自己的文件夹拿了起来，也顺手带走了压在底下的那一叠文件，其中就包括周晚秋的那张申请单。她把文件整理了一下，直接交给了准备去后勤的同事。


    下午，后勤处的人把申请的试剂送了过来，办公室里的人挨个上去领自己的东西。周晚秋走过去，报了自己的名字。


    送货的师傅翻了半天手里的单子，摇了摇头。“没有你的名字啊。今天送来的就这些，单子上有的都在这儿了。”


    周晚秋的动作停住了。


    办公室里一下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不可能，我上午填了申请单。”


    “那我就不知道了。”送货师傅把单子递给她看，“你自己看，这里头确实没有你的。”


    旁边一个跟曾芦芦雪关系不错的男研究员走过来，打着圆场。“哎呀，估计是哪个环节弄错了吧。周医生，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再重新申请一份不就行了？”


    “是啊是啊，小问题，别耽误大家工作。”


    周晚秋没理他们。她走到堆放申请单的档案盒前，翻找起来。


    没有。


    里面根本没有她填写的那一张。


    “我要查提交记录，还有监控。”周晚秋转过身，话说得很平静。


    她这话一出，刚才还劝她的几个人都变了脸色。


    查监控？为了几支试剂？这不是把事情闹大吗？


    曾芦雪就坐在不远处，她放下手里的书，开了口。“周医生，没必要吧？不就是几支试剂吗？丢了就再申请一次，多大点事。我们这是国家重点项目，时间很宝贵，不能都浪费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对我来说，这不是小事。”周晚秋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我需要那几支试剂，今天就要。现在拿不到，我的实验进度就要被拖延。这个责任，你来负吗？”


    曾芦雪的脸一下就沉了下去。


    最后，还是吴老发了话，让行政的人去调了监控录像。


    监控画面很清晰。


    周晚秋起身去拿会议记录，曾芦雪走过来，放下文件夹，又拿走，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真相大白。


    “曾芦雪！你怎么能干这种事！”那个男研究员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曾芦雪却一点被抓包的慌乱都没有，她靠在椅背上，甚至笑了一声。


    “我怎么了？”她看着周晚秋，话里全是轻蔑，“我就是看不惯有些人，一点真本事没有，就仗着有后台，跑到我们这种地方来混资历。你一个临床医生，懂什么叫心血管靶向药研究吗？你在这儿多待一天，就是浪费国家一份宝贵的科研经费。”


    “我这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我们这个项目。你应该回到你该待的地方去，给病人开开刀，做做缝合，那才是你的专业。这里，不适合你。”


    她的话，又刻薄又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