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人谁也不敢出声。


    周晚秋就那么看着她，看了足有十几秒。


    然后，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了桌上的电话，直接拨了个号码出去。


    “老师，我周晚秋。”


    电话那头的钱老似乎心情不错，还跟她开了句玩笑。


    周晚秋没那个心思，她开门见山：“我需要一批试剂，单子我等下让院办传真给您。对，加急，今天下午我必须拿到。”


    她挂了电话，整个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她。


    她竟然直接把电话打给了钱仲华钱老？还用那种近乎命令的口吻，要求今天下午就必须拿到试剂？


    曾芦雪脸上的讥讽也僵住了，她不相信周晚秋真有这个本事。


    然而，还没到下班时间，一辆挂着军牌的吉普车就停在了研究所楼下。一名穿着军装的警卫员，亲自捧着一个低温储存箱，送到了三楼办公室。


    “请问，哪位是周晚秋医生？这是钱老让我们送来的东西，请您签收。”


    那一刻，整个办公室里，所有看向周晚秋的视线都变了。震惊，不解，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曾芦雪攥着手里的钢笔，指节都发了青。


    晚上，办公室的人陆陆续续都下班了。周晚秋拿到试剂，正准备开始做预实验，没想耽搁。


    曾芦雪是最后一个走的，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周晚秋一眼，什么也没说。


    等周晚秋做完一组数据，想出去透口气的时候，周晚秋拧了拧门把手，纹丝不动。


    她又试了一次，门轴没响，只听见金属锁舌撞在门框上的闷声。


    门从外面锁死了。


    走廊尽头传来“啪嗒”一声，是老电闸被人拉了。


    屋里一下全黑了。


    应急灯没亮，这里的线路压根没装那东西。窗外没有月亮，只有远处城市的光照出窗户的框。


    周晚秋站在黑地里，没喊，也没去撞门。


    她走到窗边，往下看了一眼。三层楼高，底下是水泥地。她扭头走开了。


    她摸索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借着那点微光，把桌上的实验数据和草稿纸一张张收好，放进抽屉，用钥匙锁上，发出一声脆响。


    做完这些，她脱下身上的白大褂，铺在墙角干净些的地面上，再把自己的外套团起来垫在头下，躺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由远到近，最后停在办公室门口。


    一个保安的声音传进来，有点拿不准：“吴老，这……这都断电了，周医生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吴振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高，但很清楚：“她要是回去了，桌上的东西会收拾得这么整齐？开门。”


    “可是这……”


    “我让你开门！”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动。门被推开，走廊的光照了进来，吴振邦一眼就看见了蜷缩在墙角的周晚秋。


    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周晚秋，醒醒。”


    周晚秋睁开眼，适应了一下光线，才看清眼前的人。她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吴老？您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对个数据，敲了半天门没人应，一看里面黑着灯，就知道不对劲。”吴振邦扶着膝盖站起来，打量着她，“怎么回事？怎么睡在这儿？”


    “没事。”周晚秋站起来，把外套重新穿好，“昨晚想多做一组数据，结果突然停电了，门也打不开，就在这儿凑合了一晚上。”


    吴振邦是什么人，他看了一眼门锁，又看了看周晚秋平静的脸，心里就跟明镜似的。这门从里面根本没法锁，停电和门被反锁，这两件事凑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但他没拆穿。


    “以后再有这种情况，直接砸门。”吴振邦看着她，话说得很重，“研究所的门坏了可以修，人要是出了事，谁都担待不起。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直接来找我。”


    说完，他没再多留，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曾芦雪是第一个到办公室的。


    她特意来这么早，就是想看周晚秋被关了一夜后狼狈不堪、气急败坏的样子。可她推开门，看到的景象却让她准备好的所有嘲讽都堵在了喉咙里。


    办公室的灯亮着，窗户也开着通风。周晚秋已经换好了白大褂，正站在实验台前，专注地调试着显微镜的焦距，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她听见开门声，只是抬眼看了一下，点了下头，又继续低头忙自己的事了。


    那副从容淡定的样子，让曾芦雪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陆续有其他研究员到了，看到周晚秋，都有些惊讶和心虚。


    “周医生，你昨晚没回去啊？”一个男同事凑过来，关切地问。


    “嗯，有点事耽搁了。”周晚秋头也不抬。


    “那你快去休息会儿吧，你这……太拼了。”


    曾芦雪站在不远处，听着这些话，胸口堵得慌。


    一整天，她手里的笔就没怎么动过，视线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周晚秋那边。她看着周晚秋从恒温箱里取出一个培养皿，放到操作台上，准备进行细胞传代。


    那皿里的细胞是整个项目的关键，培养起来费时费力，条件也苛刻。


    周晚秋刚把东西放稳，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是院办打来的，让她过去签个字。她脱了手套，对旁边的实习生交代了句：“帮我看一下。”人就走出了办公室。


    曾芦雪端起水杯，站了起来。


    她从周晚秋的实验台旁边走过，办公室里人来人往，没人多看她一眼。


    她走到饮水机那儿接了水，转身往回走。


    路过操作台时，她的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台子的边角。


    操作台上的培养皿盖子晃了一下，滑开一道细缝。


    她做得不露痕迹，那个被交代过的实习生也只是抬了下头，又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什么都没发现。


    曾芦雪回到自己的座位，翻开书，等着。


    几分钟后，周晚秋回来了。


    她戴上手套，伸手去拿那个培养皿。手刚碰到，动作就停了。


    她把培养皿拿起来，放到显微镜下。


    她只看了一眼，人就定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