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的报告刚交上去不到一天，吴振邦就亲自找来了。


    他没带任何人，一个人推开了专项研究组办公室的门。


    新来的研究员们看到他，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办公室里一片肃静。


    吴振邦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工作，自己则径直走到了周晚秋的办公桌前。


    他把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敲了敲。


    “专利申请已经递上去了，上面特批，走的加急通道。批下来，这个药，就姓周了。”


    周晚秋抬起头，没说话。


    吴振邦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那张总是很严肃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是，这只是个开始。”


    他看着周晚秋，“我们现在攻克的，只是初期的癌细胞。对于中晚期，还有那些产生了耐药性的变种细胞，这个药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我的意思是，这个项目，还没结束。恰恰相反，真正的硬仗，才刚开始。”


    他把那份文件往周晚秋面前推了推。


    “后续的研究，还需要你来带队。我需要你，在现有成果的基础上，继续往下挖。针对不同的分型，不同的阶段，开发出第二代，甚至第三代的靶向药。”


    周晚秋看着那份文件，上面的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


    这不是一个任务，这是一份几乎要搭上后半辈子的责任。


    “我需要攻克所有类型的白血病。”


    她说，不是疑问，是陈述。


    吴振邦点了下头。


    “我明白。”


    周晚秋合上了文件。


    “好。”


    吴振邦看着她，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站起身。


    “上面给你批了两天假，回家好好歇歇。陪陪朋友，看看孩子。别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周晚秋拿着假条，却没有回家。


    她骑着车，直接去了静姝医疗的办公室。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赵静姝中气十足的骂声。


    “张鹏！你那个报表做的什么玩意儿！数字都对不上！你是想让公司赔死，好继承我的花呗吗？”


    周晚秋推门进去，赵静姝正叉着腰站在桌前，对着张鹏的后脑勺指指点点。


    张鹏缩着脖子，一个劲儿地认错。


    看到周晚秋，赵静姝的炮火才停了，她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周晚秋。


    “吴老真给你放假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来看看基金会的事，怎么样了？”


    周晚秋问。


    一提到这个，赵静姝脸上的嬉笑也收敛了些。


    她把周晚秋拉到里间的办公室，张丹丽也在，三人关上门。


    “第一批申请名单已经整理出来了。”


    张丹丽把一沓厚厚的资料递给周晚秋，“一共一百三十七份申请，我们核实了情况，符合条件的有九十一个。”


    “这么多？”


    周晚秋翻着那些资料，每一页背后，都是一个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家庭。


    “这还只是我们通过医院内部渠道宣传的结果。”


    赵静姝靠在沙发上，“要是真放开申请，这个数字至少要翻十倍。我们账上那点钱，撒进去连个水花都听不见。”


    周晚秋一页一页地翻着，忽然，她的手停住了。


    她在其中一份申请表的末尾，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孙慧。


    她抬头看了一眼赵静姝。


    赵静姝冲她点了下头。


    “你那天说完，我就让张鹏去办了。特事特办，第一笔款子昨天已经打过去了。”


    周晚-秋没说话，她只是把那份资料抽出来，放到一边。


    同一时间，京郊的一处老公房里。


    孙慧刚下班回家，看着桌上那张催缴住院费的单子，正发着愁。


    一阵敲门声响起。


    她打开门，是邮递员，递给她一封信，信封上印着“静姝医疗”几个字。


    “静姝医疗？”


    孙慧嘀咕着，她没听说过这个公司。


    她拆开信，里面是一份正式的函件，通知她申请的“重症疾病医疗救助基金”已通过审批，第一笔三千元的救助款已汇入她提供的银行账户。


    三千元！


    孙慧的手抖了一下。


    她第一反应就是骗子。


    这个年头，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可信上的公章和落款，又清晰得不像是假的。


    她又把那个公司名字念了一遍，“静姝医疗”……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抓起电话，手忙脚乱地拨通了研究所的号码。


    “喂，你好，我找一下周晚秋周组长。”


    电话那头的人告诉她，周组长今天休假。


    孙慧挂了电话，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又被放大了几分。


    她几乎是冲出了家门，按照信封上的地址，一路打听着找了过去。


    当她气喘吁吁地站在“静姝医疗”的牌子下，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周晚秋时，她再也忍不住了。


    “周组长！”


    孙慧提着一网兜刚从集市买来的鸡蛋，几步冲到周晚秋面前，眼圈通红。


    “那笔钱……那封信……是您？”


    周晚秋看着她，又看看她手里那网兜鸡蛋，伸手接了过来。


    “钱收到了就行。快回去照顾孩子吧。”


    她话说得平淡，“这不是我给的，是基金会给的。以后每个月都会有，你安心给孩子治病。”


    孙慧张着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抓着周晚秋的胳膊，想要跪下去，却被周晚秋一把扶住。


    “别这样。”


    周晚秋扶着她的肩膀，“我们成立这个基金会，就是为了帮助你们。回去吧，孩子还需要你。”


    送走孙慧，周晚秋回到院子。


    赵静姝正靠在门口，看着这一切。


    “你看，你随手做的一件事，对别人来说，就是救了全家的命。”


    晚上，赵静姝风风火火地冲了回来，手里扬着一张烫金的红色请柬，人还没进门，嚷嚷声就先到了。


    “我们公司，被评上‘市优秀民营企业’了！”


    她把请柬往桌上一拍，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后天晚上，在国营饭店，市里办表彰晚宴，点名让我去领奖！”


    “恭喜啊，赵总。”


    周晚秋正在给安安换尿布，头也没抬。


    “别光恭喜啊。”


    赵静姝凑过来，一把抢走她手里的尿布，“你跟我一起去。”


    “我不去。”


    周晚秋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那种场合，又吵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