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份盖着红章的文件，在她面前展开。


    “我们是市税务稽查局的。”男人说，“我们接到实名举报，证实你公司存在严重的偷税漏税行为。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什么？”赵静姝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偷税漏税？不可能！”赵静姝嗓门一下就高了，“我们公司的账一笔笔都干干净净，怎么可能偷税漏税！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有没有弄错，跟我们回去就清楚了。”另一个男人也往前走了一步，“赵静姝同志，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周晚秋一把将赵静姝扯到身后，她自己顶在了前面，盯着那两个男人：“谁举报的？证据呢？”


    “举报人的信息我们有义务保密。至于证据，到了局里，你自然会看到。”带头的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


    周围路过的人已经停下来，对着她们指指戳戳。刚才还风光无限的优秀民营企业家，一转眼就成了偷税漏税的嫌疑人。


    赵静姝气得浑身都开始抖，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冤枉。


    “我不去！你们这是污蔑！”


    “这可由不得你。”男人说着，手就伸过来，想去拉赵静姝。


    赵静姝把周晚秋护着自己的手拍了拍，从她身后站了出来。


    她挺直了腰，脸上那股子慌乱和愤怒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意场上特有的，带着几分疏离的平静。


    “好，我跟你们走。”她对着那两个稽查员点了下头，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的公司账目都在办公室，要查，就去公司查。这里是表彰晚宴，别打扰了领导们的雅兴。”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配合的态度，又把事情限定在了可控的范围内。


    那个被周晚秋挡开的男人悻悻地收回手，另一个带头的打量了赵静姝几眼，点了点头。


    “可以。”


    周晚秋没说话，只是跟了上去，一左一右地把赵静姝护在中间。


    一行人穿过宴会厅，走出饭店大门，坐上了稽查局的车。没有人注意到，在饭店门口廊柱的阴影里，万斌海掐灭了手里的烟，看着远去的车灯，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静姝医疗的办公室，灯全开着。


    张鹏刚被电话喊来，汗都顾不上擦，手脚不停地从柜子里搬账本。


    一本本用牛皮纸包着皮，拿钢笔写着年份月份，码得齐刷刷的。


    两个稽查员一人一张桌子，谁也不说话。


    屋里就听见算盘珠子响，哗啦哗啦的，还有翻账本的声儿。


    赵静姝在他们对面坐着，胳膊抱着，不吭声。


    周晚秋搬了把椅子坐她旁边，也没说话。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


    办公室里除了算盘和翻纸的声音，听不见别的动静。


    稽查员从进项查到出项，又从采购单查到回款单，连工人发工资的单子都没放过，一个数字翻来覆去地算。


    张鹏额头的汗就没停过，手在裤子上搓来搓去，人笔直地站着，一动不敢动。


    两个稽查员的神情，逐渐有了变化。


    开始时，他们动作缓慢，算盘珠拨动声音清晰。


    之后，翻账本的动作加快，力度增加。


    接着，其中一人推开算盘，拿起笔在纸上记录，眉间紧锁。


    啪！


    为首的那人合上最后一本账册，桌子发出震动。


    他抬起头，直视赵静姝。


    另一人也停止动作，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说话。


    “查完了？”


    赵静姝先开口，声音沙哑。


    “查出什么了？”


    “咳。”为首的男人清了清嗓子，说道：“账目上……目前没有发现大的问题。”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这不代表你们没有别的问题。企业经营，要遵守法律，按时纳税。这次是举报，下次可能是突击检查。赵总，请您多加注意。”


    他说完，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冲同伴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准备离开。


    “等一下。”


    周晚秋站了起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话还没说完，着什么急走？”


    那两个稽查员脚步一顿。


    “我们接到的是实名举报。”周晚秋盯着那个带头的，“按照规定，如果举报内容经查证不属实，对被举报人造成了名誉和经济损失，举报人需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对吗？”


    带头的男人噎了一下，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有这个规定。”


    “好。”周晚秋点了下头，“那就麻烦你们，出份正式的书面证明，证明今晚的调查结果。另外，举报人是谁，我们也要知道。”


    “举报人的信息，我们要保密。”


    “保密？”赵静姝也站了起来，哼笑一声，“他张张嘴，我们公司就得大半夜被你们翻个底朝天，明天的生意黄了都不知道找谁。我们连他是圆是扁都不能知道，哪有这种道理？你们这是给诬告的人撑腰？”


    “我们有我们的流程。”那人的声音小了下去。


    周晚秋接上话：“我们也有权利。今天这事没完。两位辛苦了，明天我们会带律师去稽查局，找你们领导好好聊聊这个流程。”


    这话一出口，两个稽查员的脸有了变化。


    “这事……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你们放心，我们回去就处理。”


    他们说完，拿起公文包往外走。开门时，动作快速。


    赵静姝撑桌子的手软了下去，人跟着滑坐回椅子里，大口喘气。


    “王八蛋！”


    她一拳砸在桌上，笔筒跳了起来。


    “这帮孙子！老娘累死累活把公司干起来，凭本事赚钱，他们凭什么这么糟践人！”


    赵静姝说话的声音在抖。


    “上次是张丹丽她婆家那点破事，这次呢？这次算什么？这他妈就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周晚秋没说话，走过去给她倒了杯热水，放进她手里。


    “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赵静姝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水溅了出来。”


    “是那个姓万的胖子干的！除了他还有谁！宴会上刚放完狠话，出门就给我来这一套！真他妈当老娘是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