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秋摇了摇头。


    吴振邦把纸袋放在她桌上，从里面抽出几张打印纸。


    “你的论文，《柳叶刀》那边回信了，直接录用，下个月就见刊。”


    他又拿出一份红头文件。


    “还有，你那个药，刚刚拿了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上面特批，让你去参加下周在沪市举办的国际医学交流会和颁奖典礼。到时候会有很多国际顶尖的专家过来，你多听，多看，多学。”


    办公室里其他研究员听见这话，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周晚秋看着那两份文件，没说话。


    这些荣誉，来得正是时候。这已经不仅仅是荣誉了，这是护身符，是盔甲。


    几乎是同一时间，薛家老宅。


    薛老正靠在躺椅上，听着管家汇报研究所那边的最新动静。


    当听到《柳叶刀》和国家科技进步奖时，他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了。


    “这个周晚秋……”他慢慢坐直了身子，“有点意思。她已经不是吴振邦能护住的一个学生了。”


    他敲了敲手边的扶手，沉吟片刻。


    “传我的话，后天晚上，在家里办个晚宴，给周医生庆功。请柬，你亲自送去研究所。”


    “老爷，那静姝医疗那边……”


    “不用管了。”薛老摆了摆手，“跳梁小丑而已。现在，正主是这个周晚秋。”


    万斌海的生意，因为静姝医疗的倒霉，一下子又活了过来。他正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盘算着这个月又能多赚多少。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万总，听说了吗？薛家要给那个周晚秋办庆功宴！请柬都送出去了！”


    万斌海手里的算盘“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什么？庆功宴？薛家疯了吗？


    他要是让周晚秋跟薛老见上了面，两人把话一对，那他之前在中间挑拨离间，狐假虎威的事不就全败露了？


    薛家要弄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万斌海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见面！


    他抓起电话，手指因为慌乱，拨了好几次才拨对号码。


    “喂！是我！你现在马上带几个人去静姝医疗！给我搞点事出来！越大越好！对！就今天，就现在！务必把姓周的给我拖住！让她去不成薛家的宴会！”


    静姝医疗的办公室里，赵静姝挂了周晚秋的电话，手没从话筒上拿下来。


    又是薛家。


    “姐……”张鹏在旁边站着，两只手搓着裤缝。


    赵静姝没吭声，在屋里来回踱步。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吵闹。


    “怎么回事！”赵静姝眉毛一竖，抄起墙角的鸡毛掸子就往外冲。


    她人刚冲到门口，就看见大厅里乱了套。


    几个男的正在里面砸东西，文件纸片撒了一地。


    带头的黄毛一脚把一个新来的女员工踹倒在地，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妈的，让你们老板出来！欠钱不还开什么公司？”


    公司里两个男同事刚想往前走，黄毛旁边一个人从兜里掏出把弹簧刀，“噌”地一下弹开刀刃，那俩男同事立马就站住了脚，不敢再动。


    “住手！”赵静姝一声断喝，人已经冲了过去，手里的鸡毛掸子照着那黄毛的脸就抽了下去。


    那黄毛没想到楼上还有人敢动手，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火辣辣地疼。他捂着脸，看清来人是个女人，顿时恼羞成怒：“臭娘们！你他妈找死！”


    他说着就挥着刀子扑了过来。赵静姝刚生完孩子，身子还没完全利索，躲闪之间有些狼狈。张鹏眼都红了，抄起旁边一个铁皮垃圾桶就砸了过去，嘴里大吼：“我操你妈！”


    垃圾桶砸在另一个混混的背上，那人痛呼一声，场面瞬间乱作一团。公司里另外几个胆大的保安也拿着警棍冲了上来，跟那几个混混打在了一起。


    赵静姝退到一边，胸口剧烈地起伏。她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人，抓起前台的电话，手抖着拨了两个数字，又停下了。她把电话重重放下，对着那几个扭打的保安喊：“别打了！把门给我堵死！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她转身又对着吓傻了的前台吼：“报警！就说有人持刀抢劫！”


    周晚秋骑着自行车，往薛家老宅的方向去。吴振邦说得对，躲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她倒要亲眼看看，这个薛家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正是下班高峰期，人来车往。她等着红灯，心里盘算着晚上该说什么话，既不能坠了吴老的面子，也不能显得自己软弱可欺。


    绿灯亮了。她蹬着车子刚到路中间，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辆拉煤的三轮车，车夫像是没看见她一样，直直地撞了过来。


    周晚秋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她猛地往旁边一扭车把。可还是晚了。


    车子被撞得飞了出去，她整个人也跟着摔在地上，胳膊在粗糙的柏油马路上擦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还没等她从地上爬起来，一辆刹车不及的公交车紧跟着就开了过来，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她。


    刺耳的刹车声和人群的尖叫声，是她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动静。


    薛家老宅，灯火通明。客厅里，京都各大医院的头头脑脑，医药界的泰山北斗，几乎都到齐了。薛老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唐装，满面红光地跟人寒暄，仿佛前几天的风波从未发生过。


    吴振邦和钱老坐在一张八仙桌旁，面前的茶水已经换过两道，却谁也没碰。


    “老吴，你说这薛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钱老压低了嗓门，“前脚又是税务局又是纪检委地折腾我那徒弟，后脚就大张旗鼓地给她办庆功宴。我怎么看，都觉得是鸿门宴。”


    吴振邦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他想干什么，等丫头来了就知道了。”


    可眼看着约定的时间过去快一个钟头了，周晚秋还是没到。吴振邦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薛老也觉得不对劲了，他冲旁边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会意，走到吴振邦身边，陪着笑脸：“吴老，钱老，周医生可能是在路上堵车了，您二位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