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秋也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她这几天躺在床上，总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冲动，把事情闹大，连累了赵静姝。现在看来，有些恶人，就得用更恶的手段去对付。


    又过了两天，周晚秋可以出院了。


    来接她的不是赵静姝，是吴振邦。


    老人还是那身半旧的中山装，身后跟着司机，他没让司机帮忙，自己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


    “恢复得不错。”吴振邦把苹果放在桌上，打量了一下周晚秋的气色，“先别回研究所了，我给你又批了一周的假。”


    “老师，项目那边……”


    “项目有李默他们盯着，出不了乱子。”吴振邦打断她，“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行程单和两张机票。


    “下周，沪市有个国际医学交流会，你的那个奖，就在会上颁。这次来的，都是国际上心血管和肿瘤领域的顶尖人物，你必须去。”


    吴振邦看着她，话说得很重。


    “这个奖，不只是一个奖。它是一张门票，一张让你能跟全世界最顶尖的头脑坐在一张桌子上说话的门票。你以前总觉得这些虚名没用，现在懂了？”


    周晚秋捏着那张薄薄的机票，没有出声。


    她怎么会不懂。上一辈子，她拿的奖比这重得多，可她从不参加任何活动，也不屑与人交际。她觉得只要自己的研究过硬，就没人能撼动她。结果呢？她被关在实验室里，对外面的风雨一无所知，最后被人用她最不屑的手段，夺走了一切。


    那些她看不上的荣誉，她不想要的头衔，最后都成了别人攻击她的武器，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次，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老师，我明白。”她抬起头，“这个奖，我会去拿。以后每一个能拿的奖，我也都不会放过。”


    她要站到最高的地方去，站到任何人都无法再用那些阴私手段构陷她的地方。


    三天后，京都火车站。


    吴振邦和周晚秋登上了前往沪市的火车。


    而此时，一辆军用吉普车也驶入了周晚秋家所在的胡同。


    纪修杰从车上跳下来，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肩上的军衔又多了一颗星。他这次回来，是正式的休假，不是临时任务。


    推开院门，屋里安安静静，没有一点人气。


    他皱了下眉，把行李放下，在屋里找了一圈，一个人都没有。桌上积了层薄薄的灰，显然有几天没人住了。


    周晚秋呢？


    他心里莫名有些烦躁，转身锁上门，大步流星地朝静姝医疗的方向走去。


    他以为周晚秋会在公司帮赵静姝。


    可到了公司，里面一样没人。只有一个看门的大爷，告诉他赵总和周医生都出差了，要去好些天。


    出差？


    纪修杰站在静姝医疗的招牌下，一种说不出的被排斥在外的感觉笼罩了他。他升了职，以后每个月都有四天假，他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想告诉她这个消息。


    结果，她人不在。


    她去了哪里，跟谁去的，去做什么，他一概不知。


    这个家，好像有没有他，都一样。


    他一个人回到那个空荡荡的院子，在堂屋的椅子上坐了一下午。太阳从东墙移到西墙，屋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他也没有开灯。


    直到天色完全黑透，院门才传来“吱呀”一声。


    赵静姝提着个包，哼着小曲走了进来。她把周晚秋送上火车，又去公司处理了些事，想着家里没人，就顺道过来看看。


    一进堂屋，就看见黑暗里坐着个轮廓分明的黑影，吓得她差点叫出声。


    “谁！”


    “我。”


    纪修杰开了口，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有些沉。


    赵静姝摸索着拉开灯，看清是他，才拍了拍胸口。


    “纪修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吓死我了！”


    “下午到的。”纪修杰站起身，他比赵静姝高出一个头还多，站在那里，压迫感十足。


    “晚秋呢？”他问，开门见山。


    “晚秋去沪市了啊。”赵静姝把包放在桌上，随口答道，“跟她们研究所的吴老一起，去参加一个国际会议，顺便领个奖。”


    纪修杰没说话。


    赵静姝这才觉得气氛不对，她打量着纪修杰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


    “你这次回来……是休假？”


    “嗯。”


    “能待几天？”


    “以后每个月四天。”


    赵静姝一下没动静了。


    她盯着纪修杰，嘴巴张了张，没说出话。


    以后每个月四天假？


    堂屋里只剩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赵静姝回过神，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把自己墩得生疼。


    她抓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仰头就喝了。


    “你不知道她去领奖？”


    纪修杰没吭声。


    “那你知不知道她拿的是什么奖？”


    纪修杰还是没吭声。


    赵静姝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磕，动静在空屋子里很响。


    她呵地笑了一声。


    “纪修杰，你可真是个好丈夫。你媳妇儿在外面干了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差点把命都丢了，你也不知道？”


    话音一落，纪修杰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他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形挡住了一半的灯光。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赵静姝学他的话，“意思就是，在你休假前，你媳妇儿周晚秋，因为研究出来的药，动了京都某些人的蛋糕，先是被纪检委的人带走审查，又被人设计车祸，胳膊都断了！”


    她站起来，正对着纪修杰，下巴抬着，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砸过去。


    “她在医院躺了一个多礼拜，动她的人叫万斌海，现在人已经被抓了，牢底都得坐穿。她胳膊上石膏前两天才拆，线还没拆，就得跟着吴老去沪市给国家挣脸面！”


    “她那个靶向药，拿了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她的论文，上了国际医学期刊《柳叶刀》！这次去沪市，就是去领奖，去参加国际交流会，告诉全世界，我们国家的药不比国外的差！”


    “这些事，你这个当男人的，知道几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