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猩红梦魇花的第一天，西瑟就体会到了何为真正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绝望。


    她曾以为，经历了月光水蛭的黏滑腥臭、寒冰尸虫的刺骨阴毒、乃至怨魂苔那如同附骨之疽的精神低语之后，已没什么魔药材料能真正让她感到棘手。


    直到她面对这株“猩红梦魇花”。


    那妖异花瓣震颤着，散发出肉眼不可见却无孔不入的精神毒瘴。在她被侵蚀的感知里，整个世界都扭曲了，耳边充斥着来自她最在乎之人的、最恶毒且直刺心扉的诅咒：


    赫敏的声音尖厉如刀，带着被彻底背叛的绝望：“骗子！你这个自私懦弱的骗子！你满口谎言！看着我们像傻子一样痛苦！”


    哈利的声音充满了赤裸裸的厌恶，绿眼睛里燃烧着怒火：“滚开！你故意放走那只老鼠！我的仇人！你眼睁睁看着我的教父永远做一个人人喊打的逃犯！我恨你的冷静！”


    卢平温和的嗓音此刻只剩下沉重的失望：“你利用了我的信任，西瑟。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欺骗者，罪无可恕。”


    姜琳和伊恩的声音也出现了，冰冷、陌生，带着彻骨的寒意，字字诛心：“你不是我们的女儿！你把我们的女儿弄到哪里去了？把我们的女儿还给我们！”


    最后，是斯内普：


    “瞧瞧这双眼睛里令人作呕的觊觎......你以为你那些拙劣的掩饰能瞒过谁，瓦特？收起你可悲的、不自量力的妄想。你这份肮脏的心思，连同你那贫瘠的才能，只配在阴沟里发烂发臭。现在，立刻，滚出我的地窖——你让我感到反胃。”


    这些声音交织重叠，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反复刺穿她的理智防线。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试图用物理的疼痛来锚定即将涣散的精神。


    时间在极致的折磨中缓慢爬行。一分钟如同一个世纪。


    整整两个小时。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撑过来的，全凭她的理智在不断硬抗，拼命提醒自己：


    [西瑟，你现在只是在处理材料！]


    终于，在某个瞬间，她累得无法再思考，那根紧绷到极致的理智之弦，“嘣”地一声，彻底断了。


    生理性的泪水无法控制地涌了上来，迅速蓄满了眼眶，然后大颗大颗地、沉默地滚落。她没有发出任何抽泣声，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泪水划过苍白的脸颊，整个人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碎裂的叶子，只剩下无声的崩溃。


    斯内普站在阴影里，如同蛰伏的毒蛇，冷静地计算着时间。


    [两个小时......远超预期。]


    猩红梦魇花的精神毒瘴，他再清楚不过。即便是他这个大脑封闭术大师，在精神脆弱的时候处理起来都会极其烦躁。一个十三岁、未曾受过训练的女孩，能挣扎两个小时才显露出崩溃的迹象，这本身已说明了某种令人......不得不注意的坚韧。


    [眼泪......终于到极限了。]


    他看到那无声涌出的泪水，并未感到意外。这本就是一次残酷的测试，崩溃是预料之中，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停下。” 冰冷、短促的命令，如同鞭子抽破了地窖里弥漫的绝望氛围。


    但西瑟仿佛未闻，依旧沉浸在泪水和精神的剧痛中，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着工具。


    斯内普眉头蹙起，闪过一丝不耐。他猛地出手，精准地一把夺过她手中紧握的琉璃工具，“啪”地一声重重搁在台面上。


    声响让西瑟猛地一颤，涣散的目光有些茫然地抬起，聚焦在他冰冷无波的脸上。


    “你的无能，”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像陈述客观事实，却字字如冰锥，“已经开始污染我的材料了，瓦特。” 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西瑟泪痕交错、苍白脆弱的脸，眼神里没有丝毫动容，只有评估和警告。


    “看来，你那份珍贵的‘梦想’，其分量还不足以支撑你面对真正的代价。”他刻意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打击力完全渗透。


    随即，一瓶莹蓝色的高效精神净化剂被“啪”地顿在西瑟的工作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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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侧过身，用魔杖尖极其嫌恶地指向办公室门口，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驱赶意味。


    “出去。”


    西瑟愣在原地，泪眼朦胧中，这个冰冷的词语如同最终判决，让她瞬间误解了其中的含义：


    [斯内普......终于对她的失败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要将她永远驱逐出地窖了吗？]


    巨大的惊恐猛地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窒息，原本就苍白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斯内普没有错过西瑟眼中那瞬间涌上的恐惧与慌乱，他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嘴角的弧度似乎几不可查地加深了一丝。


    “显然，你那被梦魇花粉堵塞的、贫瘠的大脑，连最基本的指令都需要额外的......注解。”


    他语带讥讽，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立刻滚出去，呼吸点城堡外面那些......‘廉价’的新鲜空气，让你那几乎停摆的脑子恢复最低限度的运转。”


    他停顿了一下，确保她听清楚了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然后，明天晚上，继续你的禁闭。我希望到那时，你能至少重新学会如何正确地握住搅拌棒，而不是像个巨怪一样呆立原地，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他不再看她，猛地转身，黑袍翻滚，将冰冷的背影留给了她。


    走出斯内普的办公室，西瑟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握着那瓶冰凉的莹蓝色药剂，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旷的走廊里。


    指尖传来的寒意无法唤醒她麻木的神经。脑子里依旧是一片混乱的废墟，那些恶毒的幻听余音缭绕。


    [赫敏呢......我需要一个拥抱......]


    [不......她会被吓到的......]


    还能去哪里？


    [卢平......]


    像是溺水者抓住了唯一一根可能承载她的浮木，她几乎是凭着本能迈开了脚步，朝着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步伐沉重而绝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裂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