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厨房流理台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沈明修站在灶台前，专注地煎着荷包蛋，但陆以泽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这是从未有过的。蛋液在平底锅里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伴随着雨后天晴的鸟鸣，构成一个看似平常的早晨。


    "蛋要老了。"陆以泽轻声提醒。


    沈明修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关火。金黄的蛋液边缘已经泛起焦色，就像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处在恰到好处与过界的危险边缘。


    "抱歉。"沈明修将煎蛋盛盘，动作依然优雅，但额角细密的汗珠出卖了他的紧张。


    陆以泽没有戳破。他安静地坐下，看着沈明修将早餐摆盘。每个动作都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什么重要仪式。这种过分的认真让人心疼。


    "今天有什么安排？"陆以泽状似随意地问。


    沈明修的动作顿了一下："要去事务所处理并购案的最后文件。"他停顿片刻，又补充道，"晚上...可能要和许辰他们吃饭。"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陆以泽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试探。这是在邀请吗？还是又一次委婉的拒绝？


    "需要我一起去吗？"陆以泽放下叉子，直视沈明修的眼睛。


    沈明修避开了他的目光："随你。"简短的两个字，却让陆以泽的心轻轻一跳。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沈明修收拾餐具时，陆以泽注意到他清洗每个盘子的时间都比平时长，仿佛在借由这个动作拖延时间。水龙头流出的水声在安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送你。"临出门时，沈明修突然说。


    车里的气氛比晨雾还要凝重。沈明修专注地开着车，但每隔一会儿，他的视线就会不经意地扫过后视镜，与陆以泽的目光短暂相接后又迅速移开。这种若即若离的试探，比直白的拒绝更让人心痒。


    "就在这里停吧。"快到学校时，陆以泽突然说。


    沈明修踩下刹车，有些困惑地转头。


    陆以泽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即下车。晨光从车窗斜射进来，在沈明修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一刻，陆以泽能清晰地看见他眼中翻涌的情绪，像是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美丽而脆弱。


    "晚上见。"陆以泽轻声说，手指"不经意"地擦过沈明修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那个触碰很轻，转瞬即逝，却让两个人都僵住了。沈明修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没有躲开。这个细微的反应，让陆以泽一整天的心情都明亮起来。


    然而这种好心情在傍晚接到沈明修的短信时荡然无存。


    「今晚临时有急事，改天再聚。」


    简短的一行字，带着熟悉的逃避。陆以泽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失落的脸。


    但他没有放弃。晚上八点，陆以泽带着外卖出现在沈明修的事务所楼下。透过玻璃窗，他能看见沈明修独自坐在办公桌前，台灯在他脸上投下温柔的阴影。那份所谓的"急事"，原来只是另一个借口。


    沈明修抬头看见他时，明显愣住了。那一刻，陆以泽清楚地看见他眼中闪过的惊慌，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我给你带了晚饭。"陆以泽举了举手中的袋子，"猜你可能没吃。"


    沈明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点头："进来吧。"


    事务所里堆满了文件，空气中有咖啡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陆以泽注意到沈明修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几年前他们的全家福。照片上，沈明修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容真实而放松。


    "在看什么？"沈明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以泽转身，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危险。他能闻到沈明修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混合着咖啡的香气。


    "想起以前的事。"陆以泽轻声说，"那时候你还会对我笑。"


    沈明修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我现在也会。"


    "但不是以前那种笑。"陆以泽迫近一步，"现在的笑容里总是带着距离。"


    沈明修没有反驳。月光从窗外洒进来，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在这个充满法律文书和往事的空间里，某些一直紧绷的东西似乎在慢慢松动。


    "以泽..."沈明修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很害怕。"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陆以泽心上。他从未听过沈明修用这种语气说话，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怕什么？"陆以泽轻声问。


    "怕失去现在的一切。"沈明修闭上眼睛，"怕迈出这一步，就再也回不去了。"


    陆以泽的心疼得发紧。他想起今早那个煎焦的荷包蛋，想起车上那个短暂的触碰，想起沈明修所有的犹豫和逃避。原来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爱得太深，深到害怕任何改变都可能破坏现有的平衡。


    "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陆以泽坚定地说，"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沈明修抬起头，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陆以泽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周屿的专属铃声。沈明修如蒙大赦般地接起电话，但这一次，陆以泽没有感到失望。因为他看见，在转身接电话的瞬间，沈明修的指尖轻轻擦过了他的手背。


    这个动作很小，几乎难以察觉，但却是一个开始。


    窗外，城市的灯火绵延至天际。在这个平凡的夜晚，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就像春天来临前，冰雪下悄然涌动的暖流，静默，却充满力量。


    挂断电话后，沈明修转过身，第一次主动迎上陆以泽的目光："周屿说...他们在一家新开的酒吧。"


    "要去吗？"陆以泽问。


    沈明修沉默片刻，轻轻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