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并蒂莲,非鸳鸯
作品:《春拂面,有朋至》 一辆马车正沿御街向北缓缓行驶。
赵疏清坐在马车里,眉头紧锁,身子微躬,额头的汗珠掠过两鬓,滑落至下颚,欲要滴落之时被一条白色的手帕吸走。
危言收起手帕,从车柜子里拿出一个方形的小盒,打开盖子后,是一枚枚如黄豆大的药丸,从中倒出六粒至赵疏清的手中,耐心的叮嘱道:“大人先把这几粒良附丸吃下,可暂缓疼痛。等从宫里出来后,还是要让明珍堂的郎中来给你针灸。”
赵疏清吃下药后,腹中疼痛稍有缓解,苍白的面颊也慢慢回过一点血色,他双手覆于上腹部,有气无力的说道:“不必了,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方式,我这个胃病只得慢慢养。”
危言说道:“若是胡神医在就好,他定能治好大人的病,少受些折磨。”
这三个字连着记忆中的人,现在听来,就像从万里之外传来的,轻轻悠悠,如梦境般虚无缥缈。
“大人,宣德门到了。”轿外传来轿夫低缓的禀报,轿子微微一沉,稳稳落在青石板上。
腹中还是有些隐痛,赵疏清起身不禁发出“咝”的一声。危言先一步等在轿下,想扶着赵疏清下车,却被他拒绝了。
赵疏清缓缓吐出一口气,仿佛倒出了胸腔内所有的浊气,用力挺直脊背,定了定,大步向宫内走去。
在往宣政殿走的路上,恰巧碰到了刘公公,两人寒暄打了个招呼。
刘公公:“赵大人是进宫面圣来的?”
赵疏清:“是。”
刘公公:“那赵大人要在宣政殿等上半个时辰了,陛下正在练习导引术。”
赵疏清:“多谢刘公公提醒。”
赵疏清走后,刘公公望着那清瘦的身影,心里嘀咕道,满朝文武,只有这赵太傅最得圣心,要说赵太傅的为人,不光皇上欣赏,他们这些宫人也敬上三分。
年轻时郎艳才绝,世无其二,一身状元袍,青云得路,一时迷倒了多少都城少女,亦为多少学子仰望之蓬瀛。
待人谦谦有礼,于事上有极有论断,但说陛下当年修道一事,多少上书劝说,亦或背地议论,独有他缄口不言,默默的在后面支撑着朝政的正常运转。
这世上的人匆匆忙忙,为禄来为利去,可有的人偏偏极善等待,长的可以直到生命的尽头。
赵疏清就站在大殿外,不望天上浮云,不看地上青砖,只是目光灼灼的瞧着前方,直到眼睛涌出泪水才眨眨眼睛,然后又继续瞧着。
这时从大殿走出来一个小太监,说道:“赵大人,皇上有请。”
赵太傅点点头,大殿内走去。
只见皇帝刚收了引导术的势,玄色道袍上的暗绣云纹还沾着几分轻汗,腰间未系玉带,只束了条月白绫带。
“闻樵来了。”皇帝有些气喘吁吁,但精神尚佳,心情看着也不错。
赵疏清上前,躬身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皇帝拿过宫人递来的汗巾擦拭着下颌,斜倚在铺着明黄色锦缎的宝座上。
赵疏清将奏折拿出,说道:“陛下,这是沈家送来的消息。”
皇帝接过看完,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不错,沈宪昀办事越来越合朕意了。若按他所说,可再堵上世家的两条门路。”
赵疏清说道:“沈家在商贾之术上确实颇有能耐,可对于朝廷而言,光靠商业上的束缚是不够的,所谓‘关中黄壤黑壤,大是邦家利源’,抑制土地兼并,禁止农民将土地卖给世家,成为佃户。另一方面,世家因天然握有丰厚的资源,诸如经典著作多如皓海,家学传承,私学共用,而平常百姓常举一家之力托举一人科举,二者实现难度可谓天壤之别,鲜有公平。”
皇帝抚着胡须,沉思片刻,说道:“前日在朝上提到的清点土地,重修鱼鳞图册,此法不能解决土地兼并问题吗?”
赵疏清早已准备应变之策,掷地有声的说道:“以上此法却能削弱地方豪强势力,将土地控制权收归朝廷,但全国土地清查需大量人力、物力,耗时久且易滋生地方官吏舞弊,同时也会触及地方豪强的核心势力,从而容易被世家大族拉拢,导致更恶劣的后果。所以丈量土地制作鱼鳞册重在敲打,而不在完全执行。”
皇帝饶有兴趣的说道:“依太傅所想,该当如何?”
赵疏清说道:“先拉拢地方豪绅,对主动交出超额土地的人给予政治上的优待,让世家孤立无援,等世家解决后,这些地方豪绅无根可攀,自然会慢慢枯萎。”
皇帝脸上笑意渐深,眼角的纹路像炸开的烟花,末端一股脑儿隐入到鬓发中。皇帝与赵疏清年纪相差不大,但常年服用丹药,闭户焚香,导致身体衰败,面上也比同龄人老相很多。
“那此事便交由太傅去做吧,另太傅提到科举一事,想必已有应对之措。”
“臣以为可效仿袁老所行,由朝廷及地方下发补贴,让致仕回乡的官员或在民间颇有声望的大儒在当地创办私学,高价招收优秀的老师,低价招收各类学员,学府内设书籍揽室,往来皆可免费借阅,按时归还即可。”
这时刘公公进来,上前说道:“皇上,风霆道长来了,等着您去斋醮呢。”
皇帝嗯了一声,对赵疏清说道:“太傅今日所提,皆是良策,可让内阁起草明文,六部随你调用。”
门被两侧站着的宫人打开,一阵风从廊下吹来,风在宽大的道袍里四处乱窜,袖口处的白鹤也乘风而起,好似随时能架起人飞到九霄云外。
赵疏清滔滔不绝说了那么多,竟未发觉腹中的疼痛消失了,他感觉浑身爽利,头和脚变得轻快无比,好似那只鹤只需一阵风,就能直冲云端。
让内阁草拟的文书他早已准备好,也是时候让朝中那些懒骨头动一动了,若是扯了筋,掉了肉,也只是补了那几年的懈怠而已。
穆元侯心里有些难过。
他本来到都城一来是为了看看女儿,二来是为了她的终身大事。
一个女子远离家乡,孤身行过千里,若不是为了心爱之人,怎么做到如此地步?且二皇子和阿茵从小一起长大,这等良缘,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可为何他们...哎!真是愁煞老父!
“穆元侯何故一脸愁容?”赵疏清在大殿外站了一会儿,远远就看见穆元侯一身明晃晃的走来。
穆元侯还在叹息疑惑着,差一点撞到赵疏清身上,抬眼一瞧,乐道:“赵太傅!许久未见!”穆元侯刚还愁云满布,此时拉着赵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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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看右看,啧啧称道:“太傅虽两鬓已有花白,皱纹也多了,但风采依旧,仍是个不折不扣的俏郎君。”
被穆元侯忽的一夸,赵疏清青白色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有些不知所措回什么,苦笑道:“你还和当年一样爱开玩笑,老夫都这把年纪了,哪里还能看出俏字。”
“陛下刚去斋醮了,若要拜见,得等到午后了。”瞧着穆元侯一脸愁容,必是来找皇上求什么事的。
本来找皇帝也是为了吐吐苦水,现遇见赵疏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是二皇子的师傅,说不定也能解答一二。
穆元侯扯着赵疏清哀声哉道,“太傅是知道的,我家小女自幼与二皇子交好,几年前抛弃我这老父亲,只身来都城,陪着二皇子在这深宫中,每天对着这红墙黄瓦,不得自由,这不是为爱牺牲是什么?”
原是如此,赵疏清微微笑道:“为爱牺牲不假,但不是穆元侯所想的那种情感。看来穆元侯是想成全佳偶,可却发现郎无情妾无意。”
穆元侯“啪”一只厚掌拍在赵疏清肩上,“赵太傅乃吾知音也!我为此事特意见了皇后娘娘,想着板上钉钉的事尽早定下来,可消息传到阿茵那里,她拉着二皇子跑到皇后娘娘那里,双双拒婚。”
穆元侯年轻时南征北战,一双大手如爬犁般,这重重拍去,赵疏清的肩膀不禁往下一沉,他提起肩膀抖动了几下,有些吃痛的说道:“你那女儿七窍玲珑心思,你可别用一般小女儿的心思去想她,对她而言,皇宫可不一定是束缚,也许是可游刃有余的领地呢?再者,我觉得他二人间不是男女之情更难能可贵,以朋友之谊相守相伴,何故非得凑成一对?”
穆元侯摩挲着宽大的下颌,指肚刮过坚硬的胡茬,发出“哧啦哧啦”的声响,半晌才抬头,叹气道:“感情里的弯弯绕绕比打仗难多了,管不了了,随他们去吧!”
两人沿着廊道往外走去,从大殿向东便是东宫园,也就是太子休憩的花园。本来储君所居住的地方应是庭院幽静,草木葳蕤,可先下人还未到,就感觉一种凄凉之意从头浇灌而下。
花园早被一座宽大的木门遮住了,上面的那把锁长满了‘铁鳞’,一枝枝不甘寂寞的绿意从门缝中挤出,荒诞的向路过的人招手。
自从太子亡故后,很少有人再走这条路,今日不知怎地,竟走到了这里,许是因为穆元侯的衣服亮的刺眼,自己躲避不急,也许是提到了二皇子和阿茵,忆起他们昔日的兄友,也许根本就是.....
穆元侯对此处还有印象,只是不知如今衰败如此,感叹道:“这东宫园怎会荒凉如此?若是因为那莲花池,封了它就是,何必废弃整个东宫园。日后终是要重新立储君的...”
赵疏清抓住穆元侯的手腕,横眉立眼,用力摇了摇头,“此处不是妄议的地方。”
穆元侯见赵疏清表情严肃的吓人,忙看看四周,紧闭起嘴巴。
走出东宫园很远后,穆元侯小心问道:“陛下还是很在意承砚的死?”
“故人已去,何必再提。”赵疏清冷冷的丢一下句,便向内阁去了。
穆元侯是武人性子,彷如让他看到了绝世兵器,剑还没出鞘,便让人硬生生拿走,这得抓耳挠腮到秃了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