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岳芳的声音里满是悲切。


    亲姐弟浓厚的血缘关系，让她隐约意识到她就要永远失去岳驰了。


    “文芝在怀仁过世之后，一直都记恨楠楠，总觉得是楠楠害死了怀仁。我担心我的事，让她又会将所有的罪责都怪到楠楠的身上。你帮我和她好好解释清楚，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不是楠楠的错。以后我不在了，你就不要让文芝和楠楠一起生活了，帮我照顾好她，可以吗？”


    岳驰说到最后，眼泪和鼻涕早就混作一团，“姐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他呜咽着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岳芳强忍着钻心的痛，拼命劝说：


    “你自己的老婆怎么让姐姐照顾？你先回家来，我们一切好商量！我也有些存款，你先拿去用。要是还不够，我就城里找个活儿干，扫厕所也好，收垃圾也好，姐帮你一起还债。阿驰，你先回来！”


    “姐，对不起……”


    岳驰的声音刚落，电话那头随即响起巨大的轰鸣声后，伴随着轮胎滑过地面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岳芳吓得手一松，手机掉落到地上后，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顾不得周围邻居异样的目光，捡起碎碎的手机对着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地喊道：“阿驰啊！阿驰！”


    ……


    只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岳芳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甚至会产生一种这样的悲伤好像是上辈子带来的记忆，早已似乎深入了骨髓。


    “是岳驰不想继续拖累你们的生活，才会选择做这样的傻事的！你是楠楠的妈妈！他希望你对楠楠好一点，至少不该恨她！”


    岳芳的话让辛文芝崩溃地蹲在地上，她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喉咙间不断溢出难以辨认的喊叫声。


    旁观的人只能无奈摇头，感叹着正如那句老话说的，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岳芳低下头，看向蹲在地上的辛文芝，神情微动。她再次弯下身，轻轻抚了抚辛文芝的背，声音温柔地像再哄一个受惊地孩子，与先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先扶你去房间休息！”


    众人以为辛文芝又要闹腾，没想到岳芳说完，她竟乖乖点头。


    路子遥帮着岳芳一起将辛文芝扶起，起身后岳芳对着路子遥轻声开口道：


    “我来就可以了！”


    路子遥微微颔首，看着岳芳将辛文芝带离，紧接着他便去找乔楠和谭琪。


    “没事吧？”他对着两个女孩问道。


    谭琪看了看乔楠，然后回答：“乔楠应该没事。”


    “你呢？”随即路子遥的视线落到谭琪红肿破皮的手腕上。


    “对！你的手要不是受伤了吗？要去消下毒的！”乔楠刚想拉过谭琪的手查看伤口，没想到却被谭琪抽回。


    她笑着对面前的两人说：“我刚自己处理过了，现在估计都结痂了。你们就别担心我了，我没事！”说完下意识将手藏到了身后。


    想到刚才自己差点被辛文芝打一巴掌，还好路子遥及时出现才让她免受了皮肉之苦，语气里不自觉带上欣喜：


    “你怎么会忽然出现？”


    “江聿让我来的，他担心你们几个女孩子万一遇到点事，处理不了。”路子遥一如以往地沉稳开口。


    “别说，他考虑得还挺周全。”谭琪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对江聿的肯定。


    听到那个名字，乔楠却是一惊：“江聿知道我们家的事情了？”


    段憬忘记和谭琪通气了，以至于谭琪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地全交代了。


    听完乔楠无奈地摇摇头：“这个段憬。”


    谭琪不明所以：“段憬怎么了？不是在说江聿吗？怎么忽然说到段憬了？”


    “没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乔楠对谭琪说。


    就在这时，路子遥低头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他应该到机场了，估计没多久就能到这里了吧。”


    再次听到路子要提起那个名字，乔楠脸上紧绷的表情有了微微的松动。她一直只想瞒着江聿，没想到现在他知道了，倒是觉得如释重负。


    这会儿，她的视线十分自然地落到了岳驰的棺椁上，刚才因为辛文芝一直坐在附近，她没敢靠近。现在辛文芝被岳芳带走了，她便想着去看看岳驰。


    “我去看看岳叔叔。”乔楠对身旁的两人开口。


    谭琪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她话刚说完，却被路子遥拉住：“让乔楠自己去，你跟我去处理一下伤口。”


    谭琪顺着路子遥落在自己手腕的视线望去，撕裂的伤口无所遁形，路子遥的视线带着几分关切和责备，似乎是在质问她，不是说已经处理过了吗？


    于是谭琪便像个撒谎的孩子一样，不敢再吭声，任由路子遥像拎着一只小鸡仔一样，将她带离了乔楠的面前。


    等他们离开后，乔楠便向着岳驰棺椁的方向去了。


    有几个她不认识的中年妇女正坐在附近，正在用金色的纸叠金元宝。


    乔楠的视线里，冰棺里的岳驰表情安详，就连平时总是紧皱着的眉心也舒展了开来。望着眼前的熟悉的人她总觉得恍惚。


    她在那张相似的面孔上明显地看到了生命消逝。她忍不住地想岳叔叔的灵魂去了那里呢？


    一定是去了好的地方吧！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骚动又打破了葬礼现场原本喧闹却秩序井然的节奏，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不由得侧目。


    ……


    乔楠一眼就认出了闯入岳家的不速之客，是前天让岳驰跪在街边的那个男人。


    被岳驰称为张哥的男人。


    张立新身后还跟着几个黄毛愣头青，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他们走到哪里总要踹几脚。没一会儿葬礼现场就被他们搅得乱七八糟。


    葬礼的人就像是看见瘟神一般对他们避而不及。


    岳驰的亲戚中有人是认识张立新的。


    “立新啊！你和岳驰多年的好朋友了！现在岳驰死了，你来吊唁他也不是这么个吊唁法啊！”


    张立新指了指自己：“你说我来吊唁他？”而后又指着岳驰的棺材不可置信地开口：“我吊唁他，我tm疯了啊！这个狗东西欠我一千多万，现在一个子不还，就想一死了之了？他死的倒是痛快，我呢！我找谁要钱啊！”


    张立新越说越生气，然后对着手下的人抬了抬手：“给我砸！”


    得到指令后，几个黄毛愣头青肆无忌惮地破坏起葬礼的现场来。


    轰隆声一声接着一声，参加葬礼的人躲到角落，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大家三三两两地围聚在一起，小声议论道：


    “岳驰欠了这么多钱啊？”


    “岳驰这么老实的一人怎么欠了这么多钱？”


    “是被张立新骗了吧？村里不是好几个被他骗去做传销，倒现在也回不来！”


    “这个张立新真的是造孽啊！”


    ……


    听到动静的岳芳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看到张立新并不显得吃惊，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来一样。


    “芳姐。”张立新见到岳芳的时候，没了先前的凶神恶煞，变得客气了不少。


    岳芳根本没有打理他，环顾一周发现葬礼现场被他们一行人砸得稀巴烂，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就近的被他们推倒的花圈重新拾起，而后斜睨着张立新，冷哼着问道：


    “你还记得你叫我一声芳姐？”


    张立新皮笑肉不笑：“怎么会不记得，要不是小时候芳姐给我口饭吃，估计我早就饿死了！”


    “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岳芳轻笑两声后再次开口，“我很后悔，当初就应该看着你饿死的！给你吃的饭还不如喂狗。至少狗不会咬自己的恩人。


    张立新的手下立刻恼羞成怒：“死婆娘！你竟然骂我们老大！”他抡起袖子就想揍岳芳。


    张立新拦住，微微转头怒视着手下说：“滚！轮不到你说话。”


    年轻的手下讪讪闭嘴。


    张立新重新将视线落到岳芳身上，然后拿出一张借条：“白纸黑字，这时岳驰欠的钱，担保人是我！现在他死了，难不成要我替他还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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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驰什么都告诉我了，是你故意下套，骗阿驰去借高利贷的！是你从一开始就想把他害得倾家荡产！”岳芳越说越激动，不停地捶在张立新的胸脯上，发泄着心里的委屈和怨气。


    张立新一把推开岳芳：


    “我叫你一声芳姐，你真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了是吧！”


    他拉了拉衣襟，将被岳芳弄皱的衣服重新整理整齐，“如果还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就不要怪我不念及往日旧情，对你不客气了！”


    如今的沉湎于失去亲弟弟的痛苦中的岳芳哪里会在意张立新说的话。


    她泣不成声地哭喊道：


    “张立新！你个畜生养的东西！你把岳驰还给我！你把我的阿驰还给我！”


    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的钻心之痛。


    张生显然没有了耐心：“对！我是狗娘养的！畜生养的！这些都不要！但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借条是他自己签的，能怪谁。现在他倒是两腿一伸，一死了之。凭什么让我替他给我还钱啊！既然你是岳驰的姐姐，他死了他的债就你还！”


    “我一分钱都不可能给你！”岳芳没有丝毫地退让。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给我砸！”


    眼见着张立新的手下向着岳驰躺着的冰棺去了。


    岳芳赶紧用身体拦在冰棺前，惊呼道：“你们谁给动阿驰，我就杀了谁！”


    可话刚说完，她就被张立新的两个手下控制住。无论她使出多大的劲儿都挣脱不开。


    乔楠眼见着那些人就要敲开岳驰的冰棺，立刻拦住几人的路。


    处理完伤口回来的路子遥和谭琪看眼前的情状，两人二话不说就要上前。


    可路子遥拉住谭琪，叮嘱道：“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要去了，乖乖待在这里，赶紧报警，然后联系江聿，问问他到哪里了。”


    “好！”


    张立新这会儿才注意到了乔楠，眼里露出喜色：“呦！岳驰的继女在呢！你们不早说，早知道她在这里，我们那里还用这么大动静！”


    “把东西扶起来。”他对手下说。


    听到这话，手下立刻把之前打乱的凳子和物品重新摆放好。等几人又重新站到张立新身边时，张立新对他们使了使眼色，几人立刻体会到其中深意，准备将乔楠围住。


    还好路子遥及时赶到，挡在了乔楠身前，


    “你m们要干什么！”岳芳神色紧张地质问道。


    张立新轻笑：“岳驰的继女这么漂亮，不出意外还是个处女吧！卖到会所，别说岳驰的债，估计还能剩下不少。现在岳驰死了，到时候要是真多出钱了，我就转给你。多谢的话就免了，就当我报答你当年给我吃的几口剩饭恩情！”


    “你们这帮禽兽，今天就算是我死，我也不可能让你们把人带走的！”可岳芳还被禁锢着，根本时不上力气。


    很快张立新的手下便将乔楠和路子遥团团围住。


    路子遥全力阻拦，可寡不敌众。没多久，就让张立新的手下找到漏洞，将乔楠控制到了他们的手里。


    路子遥再想上前，就被剩下的几个手下拦住。他和几人纠缠，虽不落下风，但也摆脱不掉，根本无法靠近乔楠。


    “放开我！”乔楠被几个男人拉着，就要拖出岳家的大门。


    围观的人各个面露惊恐之色，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你们放开她！”岳芳拼命地挣扎，可还是无济于事，绝望地看着被越拖越远的乔楠。眼角的泪水带着愤恨与恐惧。


    眼见着乔楠就要被他们一行人拖上一辆面包车，女孩绝望地哭喊在灰色的天空的衬托下更，显得凄厉无助。


    忽然，一个狂奔的身影出现在面包车附近，男孩身手敏捷，三下五除二就撂倒了乔楠身边的人。


    一直处在慌乱中女孩，这会儿才看清了面前的人。


    那张熟悉的面庞在眼前由模糊渐渐清晰后，女孩忽然觉得身体的某个开关被触动，滚烫的眼泪从她面庞滑落。


    她看着男孩哽咽着开口，念出那个她思念万分的名字：“江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