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 41 章

作品:《死遁后他找疯了

    秦信的意识沉沉下坠,最终伏倒在桌面。


    他回到了那一年。


    母亲去世后几个月的一天夜里,他提着一篮子香烛纸钱,独自离开军营。那天的风很大,月色昏暗,一路上的景物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到山下的背风处,点燃纸钱。


    几个月前,母亲含笑死在他的怀里,嘱咐把遗体火化,洒到家人坟头上。


    母亲终于能离开这个给她带来无尽痛苦的世界,和家人团聚。


    他却再没了亲人。


    从此后孓然一身,再无人可牵挂,也再无人牵挂他。


    天地茫茫,四野寂静,竟仿佛独剩他一人。


    一张张钱纸扔进去,被火焰吞噬,化为灰烬。


    他心口蓦然巨疼,眼眶发热。


    就在此时,前方密林的枝叶忽然“咔嚓”一声断裂,从里面钻出一个人。


    秦信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猛地弹起,长剑出鞘,直指向那人。


    “路过的!不是坏人!别动手!”那人慌忙叫道。


    是一个清脆的少年嗓音,带着被惊吓的急促。


    秦信仍然用剑指着他,剑尖纹丝不动,声音冷硬地道:“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啊……”少年停在十来步外,“我就是一普通百姓,听说和州军驻扎在这里,特意来投军。”


    秦信借着火光,仔细打量来人。


    矮他大半头,应该是为了避免被山上的树枝和荆棘划伤,头上包着一块布,把脸全部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眼,手里提着一柄刀,刃口卷曲,显然一路披荆斩棘。


    “兄台,你住这儿?和州军营就在附近吧?”少年面对剑尖,似乎并不紧张,反手将刀插回鞘中,问道。


    他也收回剑,回道:“是。”


    那少年就地坐下来,长吁一口气:“总算到了。累死我了。”


    少年坐的位置离他十来步,是个比较安全的距离。


    秦信紧绷的心弦稍松,也跪坐回去,往火堆里添了几张纸钱。


    这时他突然感觉脸上有点异样,伸手一抹,抹了一手的水。


    他哭了?


    先前居然没发觉。


    从记事起,唯一的一次哭泣,是在母亲死时。他把母亲的头紧紧抱在怀里,看着母亲嘴角的笑容,忍不住泪流满面。


    那一次,无人得见。


    可今夜……他用衣袖狠狠擦脸,下意识朝少年望去。


    刚刚,他竟然是挂着满脸的泪痕,和这人对峙。


    少年察觉到他的视线,仓促地别开头。


    后来,少年没立即离开,一直默默地坐在旁边,看着他烧纸。


    好几次,秦信无意中抬头,都撞见少年呆呆地望着火堆,似乎在出神。


    在这个夜里,他不是一个人。


    因为是素不相识的人。


    因为恰到好处的距离。


    因为这贴心的沉默。


    他感觉到了陪伴。


    纸钱燃尽,火焰熄灭,只余香烛一点微光在风中闪烁。昏暗月色下,他只能看见少年大致的轮廓。


    “往东走三里,可见和州军大营。年满十五,身无残疾即可入伍。若有武艺,通过考校可授职,凭军功晋升。”秦信打破静默。


    “多谢。”少年道,“我从泉州来,赶时间抄近路,刀都砍废了。等进城打好新刀,就去投军。”


    泉州?


    秦信心中疑窦顿生。


    “泉州马荣兵强马壮,且远比和州富庶,你为何不投入泉州军,却舍近求远?”


    “马荣?”少年声音陡然转冷,充满不屑,“纵兵劫掠,军纪败坏,败亡是迟早的事。”


    “我看秦信很好。”少年话锋一转。


    秦信心情复杂。


    当时各地纷纷起兵,尤以梁州杨承、泉州马荣、池州张炎三人势力最大,如日中天。可是在这少年口中,其中之一的马荣,竟是早已注定失败的结局。


    而他,刚掌控和州不久,在豪强眼中不过一块肥肉,却得少年青眼。


    “秦信根基浅薄,哪里谈得上好?”


    少年似乎歪了歪头,道:“军纪严明,不扰百姓。升迁按规矩来,不看出身。而且……你知道和州军中武成将军的来历吗?”


    “知道。”秦信道:“武成将军的来历,和州人人皆知。她是和州一家镖局主人的独女,武艺高强,招赘入门,继承了镖局。”


    “就冲秦信用武成做将军,我信得过他。”少年道。


    又说了几句话后,少年站起身:“我歇好了,要走了,得赶紧进城打刀。”又问,“你呢?还不回?”


    两人同行了一段。


    秦信不习惯背后有人,总让他感觉潜在的危险,于是让少年走在前面。少年毫不犹豫地听从,没有一点顾虑的样子,步履轻快。不知是信任他,还是本就是不防备人的性子。


    两人一路上没说话,只秦信偶尔在岔路时出声指引。


    分别时,少年望向军营方向,恍然:“你是和州军士?”语气里透出担忧,“不是偷跑出来的吧?”


    “向上官请假了。”秦信答。


    他听见少年松了口气:“那就好。”


    少年朝他挥手:“等我入了和州军,就是战友了,定能再见!”语音轻快脆亮,穿透黑夜,传到他耳里。


    忽然,另一道带着些微沙哑的声音穿透时空,强势挤入脑海:“各位父老乡亲,都来看一看呀瞧一瞧!空中走钢丝,飞签射圆心,徒手碎大石!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啊!”


    秦信蓦地睁眼。


    檀香袅袅,木鱼声声。他依旧在善庆寺二楼的禅房,伏在案上。


    不是梦!


    那场景清晰无比,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火焰的温度,被烧得卷起的钱纸,月色下少年在前行走的身影……都是真实的。


    他一直以为,和六航的第一次相见,是在比武台上。军中的一次大型比武,六航获得头名,他亲手把奖品——一件护身皮甲,交给六航。六航对上他的脸,目中满是惊艳和意外。


    他当时以为,是因为他的一幅美丽皮囊。


    可其实,惊艳的确是为他的皮囊,意外却另有原由。


    比武台之前,他和六航早已相见。


    他却忘了。


    仅仅一个月,他忘记了六航的声音。


    繁杂的军务,时时刻刻的权衡谋划,竟将那晚的陪伴,那一声脆亮的“定能再见”,彻底湮没。以致于在比武台上,他对着那双清澈的眼,毫无所觉。


    秦信抬手,紧紧捂住双眼。


    沁凉的佛珠贴在眼皮上。


    楼外飘来吆喝声:“各位父老乡亲,都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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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看呀瞧一瞧……”刚才正是这声音,将他从过往中硬生生拽回。奇怪的是,隔着一段距离,并不是很响亮的声音,刚才回溯中听到时,却异常清晰。


    “姜施主,感觉如何?”悟尘问。


    “很好。”秦信放下手,脸上已恢复沉静,只眼底残留一丝尚未褪尽的波澜,“悟尘大师佛法高深,有非凡之能。”


    悟尘微笑,笑容里满是对世人的怜悯关怀。


    悟缘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这哪里是佛法,分明是师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旁门左道。


    秦信目光定在悟尘脸上,缓缓道:“我是京城人,想请悟尘大师去京城住段日子,以便时时请教。大师意下如何?”


    悟尘合掌:“敢不从命。”


    和悟尘约定后,秦信谢绝两位大师相送,戴上帏帽,和冯简出门。


    两个和尚站在窗前,见三十几个扮作百姓的护卫散在周围,护着那位姜施主,从围着观看徒手碎大石的人群边缘经过,很快远去。


    “姜施主不是一般的贵人。”悟缘声音压抑着焦虑,“师弟,你不该应下,稍有不慎,大祸临头。且世间因果循环,与这般贵人牵扯过深,日后恐生诸多业障,扰乱佛心。”


    悟尘收起慈悲的笑容,这时的他,身上没了那神秘的佛性,只是个长得好看些的普通青年,挑着眉道:“确实不一般。师兄,我十一年前见过他。”


    “他不姓姜。”悟尘沉沉道,“他本是和州人,姓秦。”


    悟缘:“和州?秦?”


    悟尘手指向上,轻轻一点:“秦。”


    悟缘脸色大变:“皇——!”他猛地醒觉,咽回后一个字,急道,“师弟,你不能……”


    “师兄,我非去不可!”悟尘打断他,“无尽的珍稀药材,顶尖的医道典籍,最好的丹炉器具。光大我派,此乃千载难逢之机!一旦我得成功,善庆寺将为夏朝千万寺庙之首,繁盛至少百年!”


    悟缘摇头:“可师父更希望善庆寺平安。”


    “那就将我逐出师门!”悟尘决然道,“若有祸事,绝不连累善庆寺。他日若能有所成,再回师门。”


    他眼中放出狂热的光芒,一字字道,“我也想知道,我能不能,亲手造出一个姜帅!”


    悟缘触到他的眼神,身上遍起寒意。


    师弟天分很高,但偏偏热衷于钻研一些旁门左道。


    师父曾有心让师弟任善庆寺方丈,最后权衡之下,还是把善庆寺交给了他。师父说,师弟可能让善庆寺名扬天下,但也可能引来塌天大祸。


    师父临终时,再三交代,要看好师弟,轻易不让他见贵人。


    今天却没拦住。


    以后祸福难料。


    ——


    楼下,姜六航一轮表演结束,又收了一波打赏钱,把铜板装入钱袋,掂了掂,正要开始新的一轮。


    突然,“砰!”地一声响,碎石飞溅。


    一只穿着皮靴的大脚,狠狠踹在她刚表演完的碎裂的石块上。几块碎石被踢飞,险些砸中围观的人群,引起一片惊呼。


    一个粗粝的男声响起:“哪来的臭娘们!不懂规矩?在老子的地盘上捞食,问过你爷爷了吗?!”


    随着话音,一只大手猛地朝她拿着的钱袋抓来。


    姜六航瞳孔骤然收缩,侧身避过,手握上腰间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