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意气用事
作品:《神女行镖,诸邪退散》 即便清楚这人只是死遁,并无大碍,再一次听见赫洛的声音时,温承歌仍感觉到心中始终盘桓的烦扰应声而解。
【真遗憾,赫公子现在已非赫公子了,现在该怎么称呼阁下?世外高人?】
温承歌将玉珏解下置于桌案上,自己则收拾起先前摆在一旁的漆匣,随口回道。
她干净利落地抽了玉簪收好,任由长发如瀑布般洒落在肩背上,随着动作垂在身后轻晃。
【哎哎,在下不过是多活了些岁数,担待不起这么玄虚的名儿,温总镖头还是直呼我名如何?】
温承歌正忙着换下那身长衫,收整衣袖的手闻言一顿,难得生出几分好奇:
【怎么,阁下本名真叫赫洛?】
【那是自然,否则茫茫人海,我为何要大费周章选那么一位公子附灵?】赫洛摆出了一副老神在在的派头,【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这话听着可真熟悉,温承歌眼前立即浮现出堂上祝渊那殷切的笑靥,回想起她提出联姻时眼中的精明,她背后一阵恶寒。
此番殿前面上,相较于联姻本身,温承歌更讶异于那位帝王十数年间的变化。
记忆中和蔼的长辈已然变成如今这模样,若说祝司麒身上尚能看到先前的影子,那么祝渊早已在权力的浸染下如换了个人一般。
【光顾着寒暄,我都忘了问,温总镖头这边进展如何?若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只是别不理我就行。】
那头赫洛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温承歌手上动作未停,将整理好的衣物收入箱中,换出缀有金丝竹纹的圆领袍。
她视线落在矮柜摆着的护腕上,那漆银的皮革在灯火中映着幽幽寒光:
【还算顺利,我已与朝廷达成共识,过段时间我会前往东海的灵枢,肃清邪祟,并尝试突破封印。】
赫洛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从此地至东海可谓山高路远,只你一人前去?】
温承歌走到床边,最后望了一眼夜幕中皎洁的圆月,随后将窗户合上:【我一人足矣。】
【那不见得,虽说在下认可温总镖头的实力,但您惯常以身犯险的行事作风,实在让人相信不起来啊。】
另一端赫洛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赞同,那显露在外的嘲讽下,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还是说,您需要我帮忙回忆一下先前温总镖头孤身一人倒在荒郊野岭里的事迹?】
他此言一出,温承歌反而认真考虑起来:
【倒也没错,虽说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太子与钦天监的掌握之下,但若他们未能及时救援,也会导致不必要的麻烦。】
温承歌说到此处,恍然大悟:【我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与我一同前往。】
赫洛点头称是:【所以——】
所以你应该趁我还未完全被繁琐之事困住,邀请我与你同行。
【我知道了,我明日便去询问林客卿是否得闲,】温承歌心中盘算着明日的日程安排,不由得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多谢提醒,赫洛。】
她回复完后,那边诡异地沉默了下来,时间久到温承歌已经彻底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她低头一看,玉珏还亮着。
【怎么不说话了?】
依旧是一片沉默。
她心中疑惑,回想一下二人方才的对话,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会错了意:
【哦,所以你想说的是和我一同出行。原来你死遁并非因为有要事在身?】
【……】
她脑海中终于响起赫洛有些着恼的声音:
【温总镖头料事如神,现在我的确突然有了要事在身,不如您还是和那位林客卿同行吧,依在下的眼光,他大概更讨喜些!】
温承歌听出来他话里的妒意,一头雾水,左思右想也未琢磨出个中缘由,索性顺着他的话说:
【无妨,我与林客卿只是好友,并无半分余情,你不必多虑。】
赫洛反倒笑了一声:【多虑?那在温总镖头眼中,在下又是什么身份?】
【……好友,但那不一样。】
【同为友人,哪里不一样?】他追问道。
温承歌略一思索:【区别在于,你对我似乎有些不同于友人间的情感,我能感觉到。】
【……】
那端的男子显然被她这话噎得不轻,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
但不消片刻,玉珏猛然闪烁了一下,赫洛的语气恢复如初,甚至带着些笑意:
【哎哎温总镖头,在下惯常插科打诨,那可都是些玩笑话,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温承歌没点破他,任由那人将话题引向别处。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近况,随着玉珏的光芒熄灭,房间又回到了一片寂静之中。
温承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从桌案上拾起最后那封未拆的信。
李熙宁的信封内果不其然附上了她誉写下的血鬼秘法文卷,拿在手中意外的很有分量,翻开这册文卷,李监副的字迹显露出来。
温承歌一面翻阅她的记述,一面在脑海中比对着血鬼秘法原卷的内容,愕然发现无论是具体步骤,还是咒文含义,绝大部分与原意都极为契合。
她留意到文卷边角处有些毛躁的字迹与圈点,猜测这姑娘大概从某些古老的咒文书籍中记下了那些字符的含义,并以此将整卷内容一点点推测出来。
如此看来,李姑娘天赋不浅,悟性也极佳,这倒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温承歌接着往后翻,随着书页在指尖纷飞,她却一点点皱紧眉头,神情严肃起来。
李熙宁写到后面愈发龙飞凤舞的字迹暂且按下不表,光是她字里行间亢奋的语气,便让温承歌心下腾升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文卷翻阅过半时,李熙宁已经成功读懂了血鬼秘法的相关知识。不仅如此,她还在信中向温承歌写道:
“温大人,先前约定的期限到了,我身上的力量已经彻底消散,但您迟迟未归。
“——在这漫长的等待期间,我决定再多研究一番那秘术,说不定能将其中缺失的部分补充上去,还请您静候佳音!”
温承歌看到此处,心中一惊,急忙向后翻去。
接下来的内容在应验了她的预感,李熙宁实在聪颖过人,她竟真通过那残存的只言片语与秘法的效用与实施步骤,一点一点推导出被温承歌隐藏起来的血鬼印形状,甚至已经列举了几样可能的媒介材料。
在文卷的末尾,李熙宁兴奋不已地写下最后一行字:
“血鬼秘法的知识既已齐全,下月十五日,我要亲自试试它是否可行。”
温承歌瞪大了双眼,瞳孔微微颤抖着,一把拿起信纸,确认写信的月日——
十月二十日!
也就是说,李熙宁信中所说的下月,就是本月。
她几步奔向窗前,猛的将窗户拉开,那轮圆月依旧在天上静静悬着。
今天便是东月十五日!
温承歌心道不妙,这姑娘不会真的跑去尝试了吧?!
没时间多想了,若李熙宁那个一根筋的如她所言独自涉险,这会儿正是最危难的时候——天知道她推测出的血鬼印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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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会变成什么!
温承歌咬了咬牙,一手从床尾拎起外衫迅速披上,一手撑起窗沿,毫不犹豫向外一跃。
随着身形在空中划出一个利落的弧度,她几下从窗外翻上房顶,过程中还不忘将护腕戴紧妥帖。
月色明亮,映得周围景物清晰可辨。温承歌几乎不必推测李熙宁的动向,她借着那月光辨了辨方位,脚下一蹬,向着钦天监的方向飞驰而去。
“很好,时间差不多了,接下来只需要用调配出的浆水直接将血鬼印画出来……大功告成!”
钦天监大门紧闭,留守的官员早已离开,唯有李监副孤身一人躲在后堂中。她将灯笼置于桌上,自己则守在天象仪旁,计算着时辰。
终于,天象仪的星宿图中显现出一轮正月,李熙宁迅速拿起笔,在自己左手掌心内描画出一个还带着湿意的红色纹路。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血鬼印彻底成型,在李熙宁有些忐忑的目光中,它骤然亮起,散发出猩红的光。
“李熙宁!”
与此同时,温承歌的身形伴着破空声出现在内堂中。李熙宁被她带着怒意的喊声吓得浑身一震,猛然扭头向温承歌望去。
下一刻,她掌心中的皮肉忽然不受控制地耸动起来,一些蠕虫状的血丝从那些纹路中喷涌而出,顷刻间将李熙宁的整只左手缠裹住,不留一丝缝隙!
“呃啊!”
李熙宁痛呼出声,被血丝包裹住的左手开始出现细细密密的尖锐疼痛,好似千万根针扎入掌心!
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即便在如此痛苦中,李熙宁依然能够清晰感受到自己的皮肤正在被什么东西蚕食着!
但这还没完,那些相互缠绕着的血丝顺着她的手背,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攀附着,即将吞没掉李熙宁的整只左臂!
李熙宁的左手已经痛得麻木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去!”
温承歌几步赶到桌案前,指尖出现一团灵焰,她没有片刻犹豫,一声低喝,那团灵焰蹿向瘫坐在地的李熙宁,没入她掌心中。
须臾之间,火苗在那团血丝中崭露头角,熊熊燃烧着,火势迅速赶上了已经缠到李熙宁肩头的血丝。
很快,她整只左臂都冒着蓝紫色的火焰,甚至已经盖住了那些血丝本身的猩红色,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李熙宁愣在火中,瞳孔中印着跳动的蓝色。那一瞬间,她脑海中划过了许多想法。
譬如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体会到火焰在自己身上发光发热的经历,譬如这把火应该不会引发钦天监的火灾,再譬如,好奇心害死李监副的左臂。
但那些都不重要,所有想法如流星般一闪而过,最终留在李熙宁脑内的唯有一丝庆幸:
还好没的是左臂,她作为右利手,可不想从头再学习写字。
一旁的温承歌并不知道这姑娘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的想法,她密切操控着那火焰继续燃烧,确保所有被召出的血蚂蟥都在火焰中萎缩,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
终于,最后一条血蚂蟥的尸体在炙烤下化为一团飞灰,消散在空中。
李熙宁掌心的“血鬼印”被彻底祛除,连带着她手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也迅速愈合,不见半点痕迹。
“行了,李监副,你那左臂已经无碍了。”
温承歌看着李熙宁魂不守舍的状态,开口提醒道。李熙宁的理智终于归位,闻言急忙动了动左臂。
但无论如何,那条手臂也只是有气无力地垂在身侧,甚至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完了,真保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