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作品:《帝姬为王

    盛兴十九年四月十五,科举殿试结束。


    比起状元和榜眼是谁,被盛兴帝钦点为探花郎的严晟,反倒成了名气最高的一位。


    天子新宠、太子伴读、年轻英俊、且无婚约。


    不少人家心里都蠢蠢欲动,想让严晟当自家的乘龙快婿。


    于是,往日里只有严太傅和严晟二人居住冷清得就像是荒野客栈的严府,近日里倒是多了许多前来串门的亲朋好友。


    严晟觉得,那些人打量的目光,像是在看猪肉铺上的猪肉。


    他有些招架不住,便日日往东宫跑。


    沈煦早就跟负责守卫宫门的侍卫的人知会过,凡是严晟到访,不必通传。


    但到底是进出宫内,未免惹来麻烦,严晟每次都让人登了记。


    东宫在皇城内的最外一圈,严晟只是有进出东宫的特令,若想再往里走,也并非是随心所欲。


    宫门口的小内侍远远地瞧见了严晟的身影。


    他是自太子大婚之后被调过来的,进来这些日子,这位严公子日日都来,他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严公子来了,殿下现下正在书房,可要小的给您引路?”


    东宫的路严晟已了然于心,但还是点点头,由这小内侍带领着去了后院的书房。


    宫中规矩多,谨慎些总是好的。


    因为已然成了家,盛兴帝便放了权,平日里让沈煦帮着批阅奏折。


    严晟到的时候,沈煦正埋首于案前,神色一脸的不可置信。


    见到好友来,连忙递上一沓折子。


    “阿晟,你看,如今这个天气,竟还有地界闹寒灾!别说庄稼了,就连活生生的人,都有被冻死的!”


    严晟低头看了眼折子,是漠州递上来的折子。


    漠州在大声的最北边,听闻是气候严寒之地,真正的地广人稀。


    但除了驻边的将士们,还有世世代代生活在漠州的百姓们,即便生活艰难,也不愿离开故土。


    就是每逢冬日,总会递来折子,然后朝廷拨银两救灾。


    原以为那只是寒冬才会有的天灾,竟没曾想,这年都已经过了许久,还会这般。


    折子是才递到宫里的,算算路上的时辰,怕是见着寒气未去,当地知府未雨绸缪。


    沈煦叹了口气,“见到折子的时候,我还曾想过,会不会是下头的人仗着离得远胡乱编造,为了骗取朝廷的援助。”


    “但父皇同我说,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曾在漠州当过知府的官员说过,若是前一年夏日多降水,冬季就会特别长。”


    沈煦单手抚着书案上的折子,眉头微蹙着。


    “阿晟,你说,我只是这般待在宣阳城中,真的能当好这个储君吗?”


    严晟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在委婉讨好和忠君直言之间,选择了后者。


    “不能。”他答道。


    “殿下,思安先生的话,你可曾记得?”


    大婚后没几日,沈煦在宫外的茶室面见了思安先生,严晟随行。


    也不知道是他早就猜到过会有这么一日,还是说他一直在等这么一日,甫一落座,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册子。


    上面记载了他去过的地方,绘有悬崖峭壁,河流走向。


    还未等沈煦开口,思安先生便提了个……荒唐中带着合理的请求。


    “不知太子殿下,可否予老夫些银钱,让老夫将这些年游历记录的图文誊抄印刷,供天下人尽情传阅?”


    好……直白的请求。


    到底不是什么坏事,况且印些书籍绘本,又不是什么大的开销,沈煦就应下了。


    思安先生见状,笑得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连声赞叹太子殿下心肠善,说是要替百姓们谢谢他。


    那模样,活脱脱一副捡了小便宜的市侩商人模样。


    让沈煦和严晟都觉得诧异。


    思安先生坐在二人对面,看他们一脸不知从何开口的模样,抚着胡子笑了。


    “殿下可是想问,老夫受过牢狱之灾,此生仕途无望,竟不是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很是好奇对吗?”


    被戳中了心事,但瞧着对方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沈煦倒也是大方承认。


    茶室里一股清香飘荡着,蜿蜒盘旋的水气模糊了思安先生的脸,也让他的记忆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潮湿气息。


    “一开始,确实是恨的,恨命运不公,恨皇权……”他觑了沈煦一眼,到底是顾忌着沈煦的身份,转了个话头,“那会儿,我以为我此生都会彻底被困在牢狱之中。”


    “瘦得双眼冒绿光的老鼠、受了潮厚重得似乎要将人压死的被褥、整日都充斥在耳边的哭喊声,日复一日地折磨着老夫。”


    “出狱之后,家中仅剩老母亲在世,她瞧着老夫整日郁郁寡欢房门也不出,便央求着隔壁家的货郎带着老夫出门走一趟,多个人也是多一分力气。”


    “而后的日子,老夫见识过为了一碗清得瞧不见米的粥水背着婴孩跪在地上学犬吠的母亲,也见识过因为家中没有壮力砍柴而只能捡些枯木挤在灶台前取暖却不小心被火燎了半张脸的爷孙,还有外出打猎之时妻子被富绅家掳走折辱致死提着柴刀报仇却被家丁乱棍打死的猎户。”


    “比起他们,老夫能够全须全尾地走出牢狱,真的是太幸运了……”


    沈煦捏着茶杯的手背青筋尽显。


    那一下午,他们三人聊了很多,聊山、聊水、聊百姓。


    临走之时,或许是这一下午的相处让思安先生意识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储君不是那位听不得半句质问的先帝,叫停了他二人。


    “殿下。”


    沈煦回过头,看见思安先生依旧坐在茶室的榻上,脸上的沟壑像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已然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着。


    这个精瘦的小老头看向逆光站在门外的沈煦和严晟,目光渐渐泛起了湿意。


    “殿下。”他喃喃道,“苦难,是看见的,不是听见的。”


    因为要打起精神批阅奏折,沈煦便让内侍沏了一杯浓茶,和那日在茶室里的茶香味不同,微微苦涩的气息在书房中弥漫开来。


    “苦难是看见的,不是听见的。”沈煦重复着这句话,嘴角微沉若有所思。


    “阿晟,”他突然开口,“前些日子,父皇问我想去哪里当值。”


    “我那会儿就隐隐有个念头,这几日看多了各地送上来的折子,这种想法更甚。”


    “我觉得我不能,也不该只窝在宣阳城当一个只能看见脚下的太子,我想出去走走,去看看我要该如何才能守护,又如何才能守护好大盛的子民。”


    内侍刚端上来的茶盏还冒着热气,严晟却不觉烫手,指尖抚着茶盏边缘,因为太过用力,指尖都微微泛着白。


    而后,他轻笑出了声,带着一种久违的孩子气。


    沈煦上一次看见这种笑,还是幼时两人比赛谁先完成夫子布置的课业,结果被严晟抢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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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殿试结束之后,圣上将我单独留了下来。”


    “他也曾问我,想去什么地方当值。”


    沈煦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严晟的嘴角勾着一丝弧度,“我同圣上说,想去地方转运使司。”


    转运使,主管运输事务的官职,须时常前往各地探查实情,地方转运使官职不大,但总是在外奔波,只每年年末才能回宣阳城述职。


    对于探花来说,当一个转运使,有些屈才。


    沈煦知道,他这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有些欣慰,又觉得生气,连忙起身照着他的肩头锤了两拳。


    “好啊,你小子,你这是想要弃我而去?”


    “若是我今日不曾说过这些话,你就打算瞒着我一直等到上路?”


    严晟没躲,佯装柔弱,捂着肩头咳嗽两声。


    “你就装吧你,”沈煦啐了他一口,“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转运使的职务,你别想当了。”


    看似气急败坏,但严晟知道,沈煦肯定还有下一句话。


    “过两日,我就进宫同父皇严明,到时候我做巡查使,你就做我的副使,我们……去看看宣阳城外的世界。”


    严晟看了眼属于沈煦的位置。


    从前那椅子上光秃秃的,现下摆着一个绣着兰草的椅垫,椅垫上没有陈旧的褶皱,看起来应该是才做好的。


    书房里和从前也不一样了,严晟还瞧见了摆在角落的一盆薄荷。


    静心凝神,还能驱散虫蚁。


    或许是盛兴帝从前出身卑微,在被接到庄太后身边之前,就只是一个死了亲娘的无人在意的皇子,所以他从不认为沈煦出生尊贵就该享福,反倒是偶尔让沈煦照着普通百姓那般活着,比如耕田,又比如去宫外求学。


    是以沈煦并不是养尊处优的人,从前也并不太在意享受,在生活上反倒是大大咧咧的。


    这些都是谁的手笔可想而知。


    “殿下新婚,可舍得太子妃?”严晟问到。


    提及新婚妻子,沈煦还是不由得会觉得脸热,方才质问严晟时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嚅嗫着声音都低了不少。


    “朝暮她,当是会同意的吧?”


    “我、我想过了,若是同行,到时候我和朝暮就扮做……不对,我和朝暮是一对夫妻,我呢,就假扮成富商家的儿子,成家之后准备立业,带着家中父亲准备的黄金白银四处游历,准备寻些价格合适的商品回去开个杂货铺子。


    “而朝暮,自然就是我将将新婚的夫人,同我一道上路。”


    他觑了严晟一眼,像是怕好友嘲笑,连忙找补,“我、我这是想着,隐藏身份便于行事,而若是能有朝暮一个女子在,说不定能让人放松警惕。”


    “若是她不愿,那便让她时时回宫,总归有母后和昭懿在,不会让她太过寂寞。”


    “就是这样,难免让她委屈了……”毕竟二人新婚不过几日。


    为免再说下去显得太执着于儿女情长了,他清了清嗓子,“至于阿晟你,就是我的兄弟,此番同我一道出门长长见识。”


    他越想越觉得可靠,恨不得立马进宫面见盛兴帝。


    严晟一思索,想来这个安排也没有坏处,也隐隐有些激动,也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隐约之中,严晟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沈煦的嘟囔。


    “可不能让皎皎知道了,不然肯定又要不依不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