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赏的，李姑娘拿回去好好儿放着就成。”梁九功笑的眼角堆起褶子。


    那件寝衣便被她带走。


    出了寝殿，她没有回去先前住的屋子，而是在一脸欣喜的蘅雪指引下，去往乾清宫后殿。


    说是后殿，其实就是几间屋子，和宫外大户人家的后排房、左右厢房无甚区别。


    这是她不曾踏足的地界，茶水房宫女们也少有说起，只有提起芸槿时，会说上那么一两句，又迅速的转移话题。


    她在天将亮时走进后殿，一间间屋子前都站了两个人。


    打了照面，双方都福福身子，当作打招呼。


    前面的那个衣裳精致几分，或旧或新，模样看起来有快四十的，也有二十来岁的。她们脸上都是淡漠和死寂，是圣上宠幸之后留在宫里的……宫女。


    在宫里主子不是主子，奴才不是奴才的。


    偶尔会被召去承宠，没被彻底忘记，但一年只有两三次，甚至比不上原先的芸槿，至少她在乾清宫当差，还在圣上跟前露了脸。


    后面那个年纪不大，十三四岁到十六七岁的模样，对上她的目光后，露出个笑脸。


    基本都是刚进宫的小宫女，伺候不了几年就会换个差事。


    李佳音打量众人的同时，她们也在打量她。


    穿的精致，模样漂亮，那楚楚可怜的气质，不说她们这群人，就是后宫的娘娘也没有能够比得上的，难怪伺候的小宫女都有两个。


    她们只是不受宠，又不是傻。


    早先就有个穗儿来收拾屋子，现在李佳音身后又跟了个蘅雪，足以见她如今是有几分宠爱在身。


    “姑娘。”穗儿从后排房左侧的屋子里出来。


    李佳音冲众人点点头，便走进屋子。


    坐北朝南的排房，此时天亮了，又开着窗户，十分明亮。


    屋中间摆了八仙桌，左边靠墙放了书架、书桌，窗边放了宝座床，右边靠邻居的墙面是张拔步床，床边有柜子、箱笼、浴桶等物。


    桌上的杯盏水壶，宝座床上的小方桌，床上的轻纱帘子、被褥等大大小小的物件，至少有三四十件东西，与普通答应屋子里的布置没区别。


    她的箱笼和兰花已经搬来。


    屋子似乎比寻常的大了一些，她看了看，掀开拔步床边的帘子。


    里头还有半间小屋子，夹在她的屋子和隔壁屋子之间。


    南北都开了窗，里面两张小床，小方桌和柜子应有尽有，略显拥挤，但只住两个人，比宫女的大通铺可好多了。


    “这是后殿最好的屋子之一。”蘅雪看见屋子的位置便笑的停不下来，在李佳音见到小屋子后才开口。


    “后排房原先是六开间的屋子，那时候宫里也没几个人，便一人得了两间屋子。早年圣上在乾清宫歇的多，便隔了半间屋子出来，方便小宫女随时伺候。”


    李佳音静静听着。


    “两边的五开间屋子是后头住进来的，那时候人多，便一人住一间屋子，伺候的小宫女也随主子一块儿睡。”


    说到这里，蘅雪顿了顿，“这间屋子原是刘庶妃住的，前几年搬去了储秀宫，说起来也是个好住处。”


    李佳音没应声，坐到宝座床上，有些随意的靠在软枕上。


    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有了一点点地位，手底下两个小宫女，以后日子还长。


    她咳了咳，才道，“以后我们三个就住一块儿了，你们想走便说一声，我不会拦着你们的。”


    穗儿表情未变，十分镇定。


    蘅雪连忙开口，“姑娘你放心，我以后便跟着你了。”


    她本来是进宫谋前程的，但被乌雅·连慧打压后，只想平平安安出宫。


    去其他地方？至少在姐姐成为嫔之前，她就待在这儿了。


    李佳音笑了笑，叫她们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打开箱笼翻找起来，将银票和其他贵重物品放进带锁的小匣子里。


    将带回来的寝衣偷偷摸摸放在最下面，才翻看多出来的几套衣裳。


    有夏日常规的粉蓝淡绿色，也有粉色。


    梁总管之前说了，她还是在茶水房伺候，只是提成了大宫女，一日当差一日休息。


    如此一来，便轻松许多了。


    【任务完成，积分+20，总积分：40。】


    黑猫突然出现在宝座床上，猫腿一蹬便跳上小方桌，蹲在兰花陶盆旁边。


    【寝衣比较特殊，就不回收了。】


    黑猫盯着挂在窗户上的五彩穗，眨眨眼，伸出爪子拍了下，眼睛顿时变得圆滚滚的，小脑袋随着穗子左转右转。


    李佳音做出个嫌弃的表情。


    乾清宫后殿住进去一个宫女的消息传开，梁九功又叫人来内务府，叫人送大宫女的份例过去过去。


    李朝云听到消息，颇有些颓废的挥挥手。


    小路子正要退下，田盛叫住他，让他别急，先去外头等等。


    田盛手里提了只鸟笼，里头有只羽毛鲜亮的画眉，随着鸟笼放下，在里面跳来跳去。


    “伤心呢？”他笑着问，也不等李朝云回他，便道：“那你可伤心错了，咱们万岁爷没碰她。”


    “没碰？”李朝云十分意外，下意识皱眉。


    若是没碰，便是圣上不满意了，那她还能落什么好。


    侍过寝不得宠的都能被太监宫女踩一脚，侍寝没成还不得被欺负死？


    “没呢。”田盛一边用羽毛逗画眉，一边细说，“夜里没叫水，敬事房也没记档，只是人搬进了乾清宫后殿住着。”


    “人家还是大宫女呢，依旧在圣上跟前当差。”田盛说的明明白白，看着急匆匆出门的身影，没忍住摇头。


    他是没见过这个宫女，可知道她本事大。


    万岁爷一个，李朝云一个，还有个太子爷。


    啧啧啧，阖宫上下谁有这本事。


    李朝云出门便叫上小路子，开了内务府的库房，除了补上的大宫女份例，还挑了两匹缎子，寻个花梨木匣子装上二两冰片（也叫龙脑香，中药材）。


    旁的也就罢了，冰片是好东西，过些日子热起来，更是难求的降暑物件。


    小路子在一边看的暗暗摇头，顺便改了改冰片的库存记档。


    李佳音正用手帕擦拭兰花叶片擦拭，穗儿坐在她身旁打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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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猫在穗儿身旁踱步，嘴巴一刻不停。


    【对对对，编五彩线的，没有金珠玉石可以在最下面坠个小石子儿。】


    李佳音翻了个白眼，还坠小石子，要是被人撞见络子要来晃去，不知道怎么想呢。


    心里嫌弃，还是找出一枚碎银子，让穗儿编个兜子放进去。


    【不错不错。】


    黑猫跳过来，用爪子在李佳音肩上拍了拍，又跳回去盯着。


    敷衍。


    李佳音撇撇嘴，就见在外面和隔壁舒舒觉罗氏的小宫女说话的蘅雪走进来。


    “姑娘，内务府的李总管送东西来了。”自从搬了住处，蘅雪和穗儿对她的称呼也改了。


    李总管？


    李佳音先是疑惑，出屋子便剩惶恐了。


    李朝云站在外头，笑的像只狐狸，满眼精光，也没在意四周投来的目光，只看着那抹粉色不情不愿的走到跟前。


    “李总管。”她还没弯下腿，就被人拦下，手腕上一抹微凉拂过。


    “李姑娘不必多礼，梁总管吩咐咱家补上您的份例。东西不多，内务府也添了点心意，叫人放屋子里去？”声音不大，在屋子里的人听不清晰。


    李佳音几乎是被他拉着走进去。


    几个小太监放下手里拿的东西，便垂手站在一旁，小路子还手脚灵活的拉住蘅雪的袖子，让她站在自己旁边，省得打搅干爹。


    李朝云被甩开手也不意外，捻了捻指尖，开始打量屋子。


    小小一间屋子，摆的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儿，还不如他内务府的屋子。


    随后便带笑看着离他几步远的人。


    在乾清宫这些日子过的不错，气色好，精神好，只是脸上的伤去不掉，比当初见到时多了几分残缺之美。


    这样的人合该被捧在手心，用金石玉器、华衣美服点缀，又像鸟儿似的养在笼子里，才能放心。


    那双阴鸷的眸子里透出危险的信息。


    李佳音被盯得不自在，不由开口，“李总管东西已经送到了，不走么？”


    “这便走。”李朝云也不恼，看看屋子里只有一盆未长成的兰花，又道：“这儿冷清，花花草草也不见几棵，明儿我叫人送几盆花来。”


    直到他离开，李佳音才走了几步，望向外面。


    没几棵？


    院子里那桂花树，每扇门前的杜鹃，还有几个缸子里栽种的荷花，算什么？


    她是想不明白这些管事的想法。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一大早还没用早饭呢。


    送来的食盒变成了两个，一个是她的，一个是穗儿和蘅雪的。


    难怪都想往上爬，原来大宫女吃的这样好。


    李佳音看着桌面上摆的一菜一汤一点心，无比感叹。


    烧肉、鸡蛋豆腐汤、山药糕。


    都是进宫后从未吃过的。


    李佳音招呼二人一起吃，也夹了她们跟前的菜。


    她都是从小宫女上来的，也不是吃不下那些菜，没什么可讲究的。


    中午时分，一群小太监抱着花盆进了后殿，将开败的杜鹃花换成了茉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