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前殿的花没有一株是开败的，茉莉花早在十几日前就堆满乾清宫。


    当时她闻到香味儿，还和兰心说过，鲜花比茶里的茉莉花更香。


    茉莉花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怎么后殿现在才换上。


    屋子大门敞开，外头的声响又有些大，李佳音便伸长脖子往外看。


    小太监抱着茉莉花走近，换了那些屋子外头开败的只剩残花绿叶的杜鹃。


    两个小太监走到她屋子外，放下花盆。


    她想起李朝云之前说的话，连忙问他们，“这花是谁叫你们送来的？”


    年岁大一点儿的那个小太监抬头，见到窗户里的人，微微颔首，才恭敬道：“是御花园的李公公叫咱们送来的。”


    原来御花园的李公公，不是内务府的。


    她点头。


    刚扭身靠在宝座床上，又想起去了御花园的小李子，便又叫了那两个小太监，让他们进屋子里。


    她拿出随身带的银角子，一人给了一块。


    满脸期盼的看向他们，“几个月前御花园去了一个叫小李子的，他身上有伤，你们见过没？”


    二人连连点头。


    “就是叫咱们送花来的李公公。”


    “李公公伤已经好了。”


    李佳音眼睛一亮，又从箱子里拿出几个银角子给他们，让他们细细说。


    二人以为她和小李子是旧识，此刻又在攀关系，便将知道的都说了。


    话不长，三两句就能说明白。


    小李子带伤去御花园，不少人都避着他，只有一个老太监可怜他，教他侍弄花草。


    也是他运气好，贵妃娘娘喜欢的一株花快死了，让他给种活，便成了小管事。


    缓缓舒气，想叫他们给小李子带句话，隔壁的舒舒觉罗氏来了，只能歇下心思。


    舒舒觉罗氏见她要给自己行礼，连连摆手。


    她们都是宫女，一个资历高，一个整得宠，说不清谁该给谁行礼。


    坐下用了茶，舒舒觉罗氏眉眼便舒展开，温婉慈爱的脸上多了几分自信。


    茶算不上好茶，比她曾经喝过的差了许多。


    但这是新茶，宫女能分到新茶已经很不错了，待遇比一些不得宠的贵人、答应还好。


    “咱们一院子的人早被忘了，也是沾你的光，才能见到五月初的茉莉花呢。”舒舒觉罗氏叹气。


    见李佳音疑惑，便解释，“你原先在前殿伺候，也见过杜鹃花，可不曾见过开败的吧？”


    舒舒觉罗氏的语气异常感慨。


    “这院子里的杜鹃花是三四个月不会换的，若万岁爷早早去畅春园，要放到八月中秋时，才有几株品相差的菊花送来。五月的茉莉花，哪里轮得到咱们这群人看。”


    李佳音顿时生出几分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早晨便看清了她们的模样，年轻时不说倾城国色，至少也是各有千秋的美人。


    她们早年陪伴圣上，现在却被满宫遗忘的人，她又能被记住几日？


    “上次及时更换鲜花，还是刘庶妃从这儿搬出走。”舒舒觉罗氏叹息，二十多年，只有一个人走出去。


    她见李佳音皱眉，又温和的笑笑，“不过妹妹是个有福气的。能继续在圣上跟前伺候，也要抓住机会。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扇子便当作初见贺礼了。”


    一柄画工精细的团扇放在桌上，李佳音拿起一看，上面画了蝎子、壁虎、五毒、蟾蜍和蛇。


    “多谢姐姐。”李佳音也换了称呼，“内务府送来一匹青绿色的缎子，我不善做衣裳，姐姐带回去叫人做一身夏衣吧，也是妹妹送姐姐的端午礼了。”


    话说的好，让人没法拒绝。况且舒舒觉罗氏看到那缎子，确实喜欢。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


    李佳音看着满屋子零零碎碎的贺礼，又想起她们说起茉莉花时情不自禁露出的笑意，顿时觉得难受。


    【同样是彩蝶，这帕子比你绣的精致多了。】


    黑猫蹲在一堆东西旁，细细观望，吐出的话却很难听。


    【这个扇坠子也不错，还是玛瑙珠子呢。】


    【哟，还有一对儿杯盏呢，康熙爷赏的吧。】


    【珍珠耳坠也漂亮，可惜你没有墨绿色的衣裳，不然……】


    李佳音听了几句，终于忍不住，趁穗儿和蘅雪背对她，对黑猫露出个恶狠狠的表情。


    可惜她瞪着眼睛也没多恶狠狠，只觉得像猫儿撒娇似的。


    黑猫龇牙，蹦蹦跳跳的爬上窗，揣手趴下。


    【任务：与康熙爷肌肤相亲。】


    嗯？


    李佳音歪歪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能与康熙爷肌肤相亲，你就偷着乐吧。】


    黑猫突然被退了一把，滚下窗户，四肢着地后便听到窗户紧闭的声音。


    声音不小，显然是生气了。


    黑猫也不生气，像普通小猫一样从门口进屋。


    李佳音已经裹着被子躺下，企图用睡眠逃避事实。


    只是没睡着，躺了一会儿就爬起来绣帕子。


    午膳又是好菜，下午将手帕绣好，彩蝶下方多了几朵淡雅的茉莉花。


    绣好手帕，内心的焦灼也减淡了。


    肌肤相亲而已，顺其自然吧！


    李佳音洗漱后安心躺下歇息，唯留系统在黑暗中瞪着金瞳。


    端午节是宫里的热闹日子。


    一大早太监们就会在宫里撒雄黄粉，各个宫门也会挂上新鲜的艾叶菖蒲，阖宫上下都会在手腕系上彩线。


    李佳音也从昨日的一堆东西里翻出根编好的手绳，将其系在左腕。


    吃过早饭，天光大亮，圣上下朝后，她才去了茶水房。


    “哎呀，佳音怎么才来，咱们都等着你挑彩绳呢。”芸舒笑着将她拉进屋子，数十条编了金珠的彩绳放在桌上。


    李佳音忙摆手，“芸舒姐姐和芸方姐姐先挑吧。”


    芸舒还在犹豫，芸方已经随意拿起一条，让兰心给她系在腕上，冲她扬扬手。


    李佳音这才挑了一根细长的，在兰莺想解下左腕上的彩绳时躲了躲，“系右腕上吧。”


    所有人都系上彩绳，还有余下的，便一人分了一条收起来，彩线只是端午的习俗，上头的金珠可是实实在在的。


    奉茶时，李佳音见桌案上有个肉粽，圣上只动了一点儿，银勺子放在一边，茶已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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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膳用了粽子没有？”


    她摇头。


    “尝尝合不合胃口，若是喜欢叫御膳房送一些来。。”


    漂亮的银勺子上是小小一块粽子，稍稍张口就能吃下。


    李佳音微微抬头，顺着那只握着银勺的手，看见圣上带笑的脸。


    康熙身子倾斜，拿银勺的右手肘抵在桌上，左手托腮，仿佛在逗什么小猫小狗。


    她将散发咸香的粽子咬下，柔软的唇从银勺上擦过，细细咀嚼，黏糯的糯米吸收了肉香滋味足，并不讨厌。


    “谢万岁爷赏。”


    还没到午膳时间，御膳房就送来了一笼蒸熟的温热的粽子，还有十来个煮熟晾凉的。


    明说了是赏她，李佳音便留下热的，将那些晾凉的送去后殿。


    几个人又出了茶水房，寻了间空屋子尝个味儿。


    李佳音也跟着吃了一个，午膳时也不饿，就随便吃了两口。


    夜间，景慧嬷嬷依旧领她去沐浴，只是这次的寝衣中规中矩，不会让她又羞又怕的。


    圣上显然没想着叫她侍寝，让她喝了菖蒲酒先歇下。


    李佳音并没有喝过菖蒲酒，闻着酒香浓郁


    摇摇杯子，琥珀色的酒液散发出明显的草药香。


    她不喜欢饮酒，但这是圣上赏的，也就憋气喝了。


    入口清甜，回味微酸，饮下便神清气爽。


    但这种感觉只维持了一会儿，她躺在榻上没多久便觉得脸颊发热，眼前也迷迷糊糊的晕眩，努力睁眼也看不清。


    待康熙批完折子洗漱好，就见到裹在锦被里睡得昏天黑地的人。


    好像也不是睡着了。


    康熙捏了捏她熟桃似的脸颊，柔软滑嫩，肌肤比丝绸还娇贵，生怕手重了会刮花。


    被捏的人缓缓睁眼，雾蒙蒙的眸子像雾气萦绕的青山，清澈漂亮。


    偏偏她人又躺在他的榻上。


    像小兔子突然变成了小狐狸，勾着他缓缓靠近。


    兰香混合淡淡的酒香，被滚烫的呼吸裹挟着砸在他脸上，让他也醉酒似的晕晕乎乎的。


    “万岁爷……”李佳音眨眨眼，唤着眼前的人。


    帕子扬起挡住她的眼，滚烫的指尖落在康熙唇上。


    不清醒的时候，倒是少了几分小心翼翼和抗拒。


    康熙握着她的手，手指用力挤进柔嫩手心，唇瓣在她指尖轻碾。


    酥酥痒痒的，让脑袋发懵的李佳音松开手，帕子便落在她脸上，盖住如同桃花般的容颜。


    手被圣上握住，她也没想起拿开脸上的帕子，透过那层薄薄布料，暖黄光晕像夕阳一般，连喷在脸上的暖气也像夕阳。


    只是唇上忽然一重，很软，像云，又不够软，像是……


    李佳音忽然抽出被紧握的手，又被按在肩上。


    挣扎间，脸上的帕子滑下去一半，露出像是花一样被揉碎了的嫣红的唇，眼睛依旧被紧紧盖住。


    原本柔软的云，变得像太阳，灼伤她的唇瓣，又晒干了她唇上的水汽。


    娇气的人发出哼叫。


    康熙倏地离开，放开她，目光落在发红的细腕上，喉间干涩。


    “梁九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