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
作品:《美人渣受他以爱意为食》 一块睡觉,行吗?
这话被盛秾娇软绵而诉,宛若被涂了蜜般令人上瘾。
小美人似是做噩梦被吓坏了,狐狸眼都吓出了水淋淋的红,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抬眼,望着薄平戈。
薄平戈直接气笑了。
盛秾娇还有脸跟他一块睡?
方才他乘了父亲的命令在屋里看照盛秾娇,给人洗净脸还哄得不哭了,这般温柔的事是他薄二爷头一回干,盛秾娇却坏着心眼将他撩拨一通,说什么要他娶他做薄家小夫人……他真信了,心里百般复杂说不出滋味,他自认从不是痴情种,今夜也是第一回尝亲吻的味道,许是因为初吻的缘故,他对盛秾娇有种别样的心思。
薄平戈不觉得这是喜欢,倒更像一种……责任感?亲了人就得负责这种感觉,他虽不是薄离玉的亲儿子,也没入族谱,可受的教育都是按着上流圈子学的,他自是懂得人间道理,也知晓感情须得忠贞。
他亲了盛秾娇,若是盛秾娇要他负责,他可以娶,大不了是让天下人看场他薄二爷被狐狸精勾了的笑话。
可谁知,这他娘的只是盛秾娇没心没肺一句玩笑话!
他薄平戈少时便风光无限受尽讨好,而后入军队当了司令,自此百战百胜从来不败,加上一副好皮囊,天底下提到薄家三子,谁都道他薄二爷是天之骄子,这般的天之骄子不缺人爱慕追求,从来只有他令旁人伤心的份。
可今夜来北平,倒是生平第一回被旁人伤了心!
小公狐狸不愧是勾栏院第一货色,浪而娇,最会玩人心弦勾人心痒。
他薄二爷明知这是个陷阱,如何能陷进去呢?
“一块睡?”他个子高,倚着门看盛秾娇得垂眼,狼一般凶狠的眼在夜色里更显侵略性。
盛秾娇被吓得眨了眨眼,有点傻,“成、成吗?”
他问薄平戈。
成吗?
当然不成!
休想再用这把戏骗他薄平戈!
“同我一块睡?”薄平戈气笑了,“你又在耍什么把戏?怎么着,方才说让我娶你过门的假话没玩够,夜里睡不着非来再玩一次?想要什么?要钱吗?可我爹已经把那画送你了,你明日走时将它带走卖了,能换一大笔钱,够你这贪心狐狸用一阵了,还不够么?深夜来此还要来骗我钱财?”
“盛秾娇,你简直要将我气死。”他生了颗尖锐的齿牙,嗤笑时抵住下唇,颇有富家公子的浪荡意味。
盛秾娇怀里抱着小毯子,歪了歪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薄平戈会生气。
不就是在一个房里睡一觉么?为什么要发脾气呢?
他找薄平戈只是觉得薄平戈他不怕鬼。
他站着哪怕是弯腰也比自己高,简直是能把自己彻底遮挡住,加上薄平戈常年在战场,血孽重而狠,这样厉害的男人,鬼一定也怕,于是只要他贴着薄平戈睡觉,就不会有鬼再来害他了。
他也想找薄离玉,可薄离玉信佛,若是得知他被鬼缠身怕是会觉得晦气就不喜欢他了,这可不行,虽说他一时害怕薄平戈而不敢勾搭薄离玉,可薄平戈要是哪日死在战场上了岂不就没了威胁?
到那时他跟薄离玉恩恩爱爱,一边借着薄离玉与谢筠月相似而像是谢筠月回来陪他般,一边薄离玉好闻且好吃,他的爱意定不会令自己难以下咽,以后进食爱意会成为享受,多美的事呀。
所以他觉得不能让薄离玉因鬼怪一事而厌弃远离他,故而才找了薄平戈。
仅此而已。
就这么简单的理由,而且贴着睡觉又不会少块肉,为什么薄平戈会生气?
还、凶他……
盛秾娇蹙眉,浓睫随了委屈的眼微低,眼尾斜出一抹乌影儿,在这只点了几盏红灯笼的过道里,他瘦薄又小的影子倾洒开来,怀里抱着小毯子发抖。
冷。
薄平戈凶巴巴地不让他进屋,他又不敢回自己的屋,屋里一定是有鬼的,不然今夜这几回玄乎的梦和幻境怎么解释?
绝不会是他疯了。
一定是遇见鬼了!
谢筠月曾给他讲,被鬼缠上会是一辈子的事,轻则只是夺舍与之共享躯体,重则将自己的灵魂替代那鬼下地狱受无尽之刑。
……他又想起梦里那个与谢筠月一模一样的鬼怪双生子,他脑袋不好使,记东西也不擅长,于是不清楚那究竟是个虚假的梦,还是真实存在过的回忆。
一时虚虚实实分不清,生怕那鬼从梦里来到现实,再用那把沾了血的长刀抵住自己的下巴将咽喉狠狠割开!
盛秾娇思索半晌,见薄平戈一脸不耐烦要将门关上时,他启唇了,又用了以往在纸醉金迷名利场的柔情把戏。
“我何曾贪您钱财?薄二爷,在您眼里,我就这般不堪么?”他抬指,蹭了蹭眼下的泪珠,生病了还没睡好,细眉间都含了病气,小红痣的艳味儿都淡了。
有种少年的清隽味。
这般隐忍委屈的掉泪珠,很讨他人幽深危险的目光。
薄平戈停了闭门的手,他瞧着盛秾娇,莫名生出几分愧疚。
分明是盛秾娇玩弄了他的感情,如今却又成了他的不对般。
他心下复杂,拉不下脸让盛秾娇进屋,毕竟深夜了,他跟这……与自己父亲在北平有风流谣言的小公狐狸若共处一室一夜,就算他薄二爷洁身自好不做越轨之事,可这世上终无不透风的墙,若小公狐狸真跟他父亲好上了,今夜这事儿往后被人挖出来埋汰,对谁都不好。
于是他狠狠心,想将门合上,明日他还要早起回薄府一趟,久不回北平,自己留在此处的一些事也正巧办了,不能被耽搁。
——吱呀。
上好的雕花木门被薄平戈往屋里带了带。
盛秾娇鼻尖微抽,湿淋淋地哽咽了一下,他抬眼,“您当真,讨厌我?”
“薄二爷,您连我的脸都不愿见了么?就这般急着关门,外头冷,我也不敢回屋,您若不让我进来,我身子不好,清早咳了血,午间又发烧,这烧一定太狠,不然我方才在屋里怎会出现幻觉呢?要不是薄二爷厉害将我唤醒,我怕是再也清醒不过来。”
“我惦念薄二爷您对我的救命之恩,只恨无福消受,我今夜若与您睡不得便要回我那屋子,那屋子……不干净,我害怕,睡了怕是再也睁不了眼,劳烦薄二爷将我找个地儿好好埋葬。”
“您就让我与您一块睡吧,就这一夜。”
盛秾娇穿了略宽松的衣袍,领口微散,露出弧度诱惑的锁骨,就这般低着小下巴,委屈吧啦含了哭腔。
“你……”薄平戈关门的手迟疑了。
盛秾娇心道薄平戈要因着自己的花言巧语上当了,正欲开心,可薄平戈下一瞬语调就变低哑。
桃花眼又凶又阴。
“小公狐狸脑子不好使就别乱骗人。”
盛秾娇:?
谁脑子不好使了?他讲得谎分明字字真情流露!薄平戈是怎么知道他在撒谎的?
薄平戈在军营最会审讯犯人,旁人撒谎于他而言太好辨认,方才被盛秾娇摆了一道是意外,他怎会再受骗呢?
“老实说,你有非与我同睡的理由么?这可不是过家家,盛秾娇,我是个男人,男人最是没理智,我若夜里发疯对你做了越轨之事,你这弱身子,受得住?”
简直不要脸!
盛秾娇气急了就想骂人,可他怕薄平戈听了生气揍他,于是他拿苏州方言细细地骂:“策呢。”
薄平戈:“什么意思?”
盛秾娇:“夸薄二爷聪慧机灵,轻而易举就拆穿我的把戏。”
盛秾娇讲“策呢”的时候带了点鼻音,像在撒娇。
薄平戈信了,“哦。”
策呢,其实是“妈的”的意思,盛秾娇骂爽了,也暗中庆幸薄平戈听不懂,真好,以后生气了继续用这个法子骂薄平戈。
“这般想来我的屋……算了,进来吧,但记得,别乱招惹我。”薄平戈闷着嗓。
盛秾娇知晓自己嘴笨于是不敢多言,只道:“好。”
薄平戈还是软了心。
盛秾娇泪眼盈盈着道了谢,心里却寻思薄平戈真好骗。
他这般欺骗薄平戈却丝毫不愧疚,像是生来没有心似的。
——
加一个现代平行小番外,感兴趣的可以看看,也可以选择跳过看下一章
与正文剧情无关,就是图个刺激
微恐微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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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在进行期中考试。
为了防止作弊,考试的时候每张桌子都被拉远了距离,学习委员正从前到后给人发语文卷子,这是最后一场考试,考完就会放两天假。
盛秾娇坐在最后一排靠门的地方,头发有些长了,柔软着遮住了细白的颈,他抬高下巴,看到前面第三个人已经到了卷子。
还没到自己。
他十指扣住椅子的边缘,瘦薄的背像天鹅一般挺直,夏天了依旧穿着长袖校服,白到可怜的手腕在发抖,指腹无声摸着掌心。
似乎非常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感觉周围有个看不见的东西在缠着自己,就像此刻,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就在自己唇上停留。
学习委员是班里最受欢迎的女孩子,温柔而善良,她把卷子放到盛秾娇桌上后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众人闻言回头,用视线死死盯住盛秾娇。
盛秾娇受惊一般,他垂眼,眼珠盯着自己发旧的帆布鞋,并对学习委员沉默地摇了摇头。
学习委员见状放弃了询问,而换了一排继续发试卷。
教室此刻非常安静,因为是帝都顶尖的私立高中,学生都有极好的素质教养和非富即贵的家庭背景,除了盛秾娇。
太特殊又太稀奇,开学那天好多人来看他,以为他有什么优越过人的地方。
看了后直接败兴而归。
头发和眼镜挡住了盛秾娇大半的脸,抱着书包坐在角落一声不吭,除了那身粉白的皮肤和水红的唇,别的都过分普通。
终于拿到卷子了,盛秾娇将自己那唯一一支笔攥在掌心,笔尖慢慢写着自己的名字,写不出来,没有墨了。
怎么会?
笔芯是新买的,为什么会没墨?装进去的时候分明是满的,为什么写不出来?
他俯下腰,又试了一次。
这回笔尖的力道极重,都把试卷边缘穿破了。
哗哗哗。
很吵,在这片角落成了恼人的噪音。
写不出字。
盛秾娇直接哭了。
他委委屈屈地趴在桌面,背部颤了颤,尖尖的小下巴搭在胳膊上,继续试着去写名字。
他的哭腔很轻,带着黏糊糊的喘息,像是小动物,睫毛沾了泪往下一沉,他眼前一片模糊。
前面突然有人在笑,满是恶意和嘲弄。
他抬眼,看到前桌偏过来的那张英俊年轻的脸,是个混血,乌发如漆,暗灰色的眼珠因为愉悦而更显剔透,像是昂贵的宝石。
“平戈。”
盛秾娇看见薄平戈这张脸就害怕了,他捂住嘴,小声说,“对不起,我不哭了,我、我不吵你。”
“怎么能不哭呢?哭得多好听呀。”薄平戈低低一笑。
盛秾娇怯怯看了眼薄平戈。
薄平戈心情似乎很好,今天是不是,不会欺负他了?
来这个高中的第一天盛秾娇就被薄平戈盯上了。
薄平戈家里很有钱,盛秾娇不敢反抗,以为这样薄平戈就会厌倦这种欺负,可有一天薄平戈发现了新的乐趣,于是开始喊他小公狐狸。
“小公狐狸为什么哭呢?”
薄平戈以手撑着线条明晰的面颊,只施舍给盛秾娇一点余光,就这样侧着高大的身子讲话。
盛秾娇手指捏着卷子的一角,开始紧张地揉搓,“笔、写不出字来,不知道怎么——”
“我弄坏的。”
薄平戈打断了他,两根长指捏着支限量版的联名钢笔。
盛秾娇愣住了,他脑子像是不好使,过了好久,薄平戈都不耐烦了他才开口。
“啊,原来是这样。”尾音绵绵软软的,有点像撒娇。
“我就说嘛,明明安了新笔芯……为什么还写不出来字,我以为是我记性变差了呢。”
盛秾娇抹了抹眼泪,他一点脾气也没有般,还对薄平戈笑了笑。
盛秾娇是蠢货吗?
蠢货!
蠢到连自己在被欺负都不知道!
薄平戈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他开始暴戾,猛地转身凑近盛秾娇,还未成年但已然具有压迫感与爆发力,强悍躯体的阴影笼盖住盛秾娇。
他一只手粗暴地扣住盛秾娇的后颅,迫使盛秾娇与他对视,“小公狐狸,除了我不会有人帮你的,谁也不会给你多余的笔,你看看现在,谁敢看这边呢?”
都在看。
尽管他们只是小心翼翼地拿眼尾的一点余光偷瞄,这点余光像是密密麻麻的小刺,把盛秾娇的自尊心都被扎死了,他开始颤抖。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了薄平戈不高兴。
监考老师也在沉默,任由薄平戈这样欺负盛秾娇。
谁也不会给你多余的笔。
盛秾娇听到这句话才有点人味,冷白的小脸一瞬间变得难过,鼻尖皱了皱,宛若泪失禁般又哭了,“不、你别欺负、欺负我……薄平戈,我要考试。”
钢笔戳着盛秾娇的嘴唇,薄平戈慢悠悠用笔尖抵住盛秾娇雪白的齿,唇因此被迫开了。
都在看。
都在看这边。
都在看他被薄平戈这样欺负。
盛秾娇哽咽着,手讨好地轻轻摸着薄平戈的小臂,黑框眼镜下乌亮的眼满是羞耻,“我——”
笔尖死死压住咽喉的位置,盛秾娇这样讲话,舌就缠上了笔,黑金的笔茎被唇齿抵住,薄平戈透过这张小小的嘴去看,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盛秾娇很会舔。
他扯嘴笑了,手松开,笔落在盛秾娇的桌子上,啪嗒一声。
墨水溅出来了,溅到了盛秾娇泛了红的面颊上,盛秾娇慌乱地握着笔,一边写卷子一边拿手背擦着脸上的污渍。
薄平戈转了身,他没穿校服,我行我素穿的球衣,后背靠着盛秾娇的桌子,长腿抖了抖,限量版球鞋踢了下自己的桌子,在警告盛秾娇听他讲话。
“给你一个小时,写完卷子来器材室找我。”
薄平戈仰头看了眼盛秾娇,乌发有些乱了,灰眼珠又凶又滚烫。
薄平戈说完便起身,他背起运动包,直接朝讲台走去,把空白卷子扔给老师后便大摇大摆出了前门。
薄平戈翘课走了,可那股压迫还在。
盛秾娇笔尖一颤,吓得什么也不敢说,下意识并拢了双腿,他尽快写着卷子,写一会就看一会挂在墙上的钟表。
校服裤子是宽松款式的,他又瘦,就算腰带系住了还是往下掉,他趴在桌子上,一边掉泪珠子一边奋笔疾书。
好委屈。
长袖校服因为趴着的动作而向上抽了抽,瘦的能看见脊背弧度的背就白晃晃露了出来,裤子太松,一截细得能一手掐断的后腰往下倒是长了肉,羊脂玉一般,到了后腰尽头的那道线戛然而止,被布料遮了起来。
右腰腰窝那有颗红痣,浅蓝色的布料随主人动笔的动作一会落下点一会升起点,连带那颗红痣都若即若离地出现。
谢筠月手里拿着监考本,他站在后门口,站姿俊秀冷清,修长的手握了支笔,正在给这个班评分。
他写完后抬眼,看着离他很近的盛秾娇的背影,盛秾娇坐在第一排的最后一个位置,还在哭,又不敢出声。
身子细颤颤地抖着,皮肤像女孩,看着就很嫩,他坐姿很秀气,两条腿一直并着。
他把校服袖子往下扯了扯,后腰布料往上一滑,那颗红痣便无意露出。
谢筠月冷淡至极地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他收了目光,盛秾娇邻座的那个男同学却没有。
男同学停了写卷子的笔,目光沉默地看着盛秾娇。
盛秾娇写卷子时很急,额前落了汗,他抬指,匆匆将碎发往左耳的位置别了别。
没了碎发的遮挡,眉眼便格外清晰地露出了。
男同学一瞬间耳尖发烫,他看到盛秾娇以往那略显阴郁的额前发下,一双他从未看过的眼。
漂亮。
男同学思索着,又将余光瞥来,用新的目光重新打量盛秾娇。
盛秾娇额前碎发已经散落,又成了原来的样子,把眼遮住后他又是阴郁雪白的不起眼贫困生。
刚才额前发拨乱时,那双眼他看得清清楚楚。
印象颇深,他分明是见过的。
那是个不久前的雨夜,他搀扶着喝醉酒了的朋友往学校走,朋友因为反胃而急忙找了个垃圾桶,垃圾桶在个黑巷子的旁边,朋友摸着垃圾桶声嘶力竭地呕吐。
他觉得难闻加上雨越下越大,风刮起来太狠撑伞都白撑,又打不到车因为是逃课酗酒所以也不敢叫家里的私家车来。
他就走进黑巷子呼吸新鲜空气,勉强也能遮点雨。
他听到巷子里有个男孩子在笑,很轻,带了恃宠而骄的傲慢。
而后是,像是有人跪在地上哀求的声音。
“我、求你,求你再看我一眼……”
“我不需要你了呀。”男孩子声音越来越轻,恍惚间在雨夜里,他似乎给一直哀求的家伙一个亲吻的安慰,吻短暂地被雨水冲刷干净。
雷鸣骤响,劈开了刺眼的光亮。
——咯吱。
他踩到了一个易拉罐。
男孩子抬了眼,慢悠悠的,带了点好奇,更多是,残忍不自知的杀意情绪。
他看到男孩子那双狐狸眼,鎏金色的眼瞳。
短短一瞬的对视便让他落荒而逃,他逃出巷子,胃里开始翻涌,他那位酗酒呕吐的朋友在垃圾桶边上吐到腿软发白,他不敢停留了,心脏狂跳在雨夜里不要命地往前跑。
满脑子都是巷子里男孩子那双眼。
年轻、艳丽而诡谲,还有湿漉漉的天真,男孩子似乎那时候还年轻,不知道伪装和隐藏。
与盛秾娇的乖巧截然相反。
而且,眼珠的颜色也不一样……莫非是他看错了,那个男孩怎么看也不像是盛秾娇。
考试时间总过得快些。
五十三分钟了,作文只写了三分之一,别的科目盛秾娇考得不错,数学还超常发挥了,应该是可以考到前三名的,这样奖学金就会稳住。
盛秾娇咬牙停下了,不能再写了,再写下去就不能准时到器材室,薄平戈会生气的。
他交了卷子后就出了教室。
器材室在五楼的尽头,那里是薄平戈的地盘,平日里没人敢去。
现在还在考试所以人很少,盛秾娇上楼梯因为跑太快而喘息着,小脸都红了,眼镜也雾蒙蒙的,他把眼镜摘下来了,边擦边上楼。
因为太专注所以不知道后边有人在跟着他。
盛秾娇走到了五楼,他走到器材室门前,推开门的刹那双眼就被身后那人拿黑布捆住了。
眼镜掉在了地上。
——吱呀。
他被推进来,门也被关上了。
“薄平戈?”
盛秾娇眼前一片漆黑,他害怕地问,连挣扎都不敢。
身后那人紧贴着盛秾娇的身体,什么也不说,一只微凉的手目的性极强地捂住盛秾娇的唇。
好冷。
盛秾娇吓得愣住了。
瘦小的身体开始抖晃,他双眼被黑带子捆绑得很紧,眼前如深渊漆暗,耳边被勒出了浓红的勒痕。
“我、我看不见了,平戈……”
盛秾娇似是太过害怕,于是字字颤巍,小舌尖打了卷般。
“娇娇。”
身后那人松了捂住盛秾娇唇瓣的五指,他低声笑了笑,音色阴郁。
器材室被锁起来了,室内没有开灯,唯一的光亮是下午黄昏那一大簇从窗户投射进来的。
器材室角落摆满了运动器材,冰冷阴暗。
“让我亲亲你,好不好?”
亲……我?
盛秾娇有些迟钝地想。
而后一个吻便带了万般珍重,轻轻覆盖在了自己的后颈上。
很冷的一个吻,不似活人。
下一瞬器材室的门随一阵薄风吹开,眼上的带子也散了下去,盛秾娇恢复了视角,他茫然环顾四周,发觉方才那个吻了他后颈的人,不见了。
像个鬼一样。
--
薄家那辆银顶迈巴赫十分引人注目地停在校门口,薄平戈还穿着篮球衣,白皮肤被黄昏的光照着,英俊而年轻,他散漫地将双肩包丢给司机,牙尖还抽着烟,他转身,把正朝校门口走来的谢筠月堵住了。
眉眼不善,异常凶狠。
谢筠月神色淡淡,一丝不苟的夏季校服衬得他身姿俊秀优雅,他眼下有颗泪珠,色泽太深了,有种刺眼的冷。
“盛秾娇在哪?”
薄平戈直接揪着谢筠月把人狠狠往墙上一撞,他吐了唇间的烟,狠狠看着谢筠月,“把他还给我。”
周围的学生一见这个架势就吓得不敢动了。
都站在校门里边,看到薄平戈把谢筠月往墙上一撞。
薄平戈打架是不要命的,像个疯子,也不知道谢筠月这样的顶尖优等生哪里惹到了他。
谢筠月琥珀色的眼珠非常冷漠地看着薄平戈,他淡淡道:“他丢了,关我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的关系。”
薄平戈怒极反笑,乌卷的发往下坠了汗珠,他低声,带了嘲讽:“我听到过,他喊你哥哥。”
--
诛色会所。
“盛秾娇今天没来上班?”
薄平戈跟没骨头一样进了包厢就往真皮沙发上一躺,肌肉线条清晰的长腿慢悠悠晃着,昂贵的球鞋就这么随意踩着沙发面,跟进了自己家一样。
“说是生病,请假了。”
“生病?”薄平戈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那小公狐狸穷得快睡大街了,怎么可能因为生病就不来上班?敢躲老子,老子就不信他还能不回学校,回来我非得把他欺负哭。”
薄平戈烦躁地在半空甩了甩手腕,阴灰的眼珠全是暴戾,深邃的侧脸有被揍过的伤痕。
刚放学揍了谢筠月一拳,那小子一点表情都没有,怪有素质地拿同样的力道也揍了他一拳。
谢筠月越过他时像施舍一般说没见过盛秾娇。
啧。
谢筠月虽说不是人,但胜在从不撒谎,所以他是真不知道盛秾娇去哪里了。
薄平戈语文考试的时候给盛秾娇发布命令说来器材室,可器材室又被谢筠月说暂停使用已经锁了,他拿手机给盛秾娇发消息换了个地方,盛秾娇回了个“好”。
于是他就跟个望妻石一样在体育馆二楼等了一小时也没等到盛秾娇。
敢情耍他呢?
“把盛秾娇辞了,这个月工资也别给他。”
薄平戈摸着自己新买的腕表,愉悦地说,“我要是发现你给他一分钱了,你也跟着他去睡大街当穷光蛋。”
经理不敢怒不敢言,小眼睛笑眯眯的连忙说好。
诛色会所的这位经理一听薄家大少爷又来会所消遣了,赶忙把笑给扯好就一路小跑过来了,肥圆的脸跟勉强能称作脖子的短小东西形成鲜明对比,哪怕穿着好几万的西装也显得又土又油,像是某国那种戴了红圆框眼镜的搞笑艺人。
人靠衣装也得看脸,还有气质。
薄平戈嫌弃地看一眼就收回,然后闭眼想着盛秾娇洗眼睛,盛秾娇虽说平日里不起眼,也没人说他漂亮,但薄平戈见过那张脸,把黑框眼镜一摘就直接把他搞硬了,又纯又欲的一双狐狸眼就这么怯怯一望,还有那回他把盛秾娇吓唬惨了,盛秾娇哭唧唧冒出来的狐狸耳朵和尾巴……
盛秾娇是狐狸精。
真狐狸。
还是一只很漂亮的狐狸。
薄平戈忽而闭眼,指尖敲着沙发,有些不耐,又有些悸动。
悸动?
……盛秾娇他妈去哪儿了?
帝都的边缘地带存了片破旧握手楼,外墙都是脏褐色的,长月高悬,冰冷的月光泼洒下来让这一栋栋狭窄拥堵的矮楼愈发可怖。
路灯开了不如不开,太暗了,暗得让影子更长更深,就差再画两颗眼珠子就能活过来把盛秾娇吃掉了。
出租楼不仅破烂连感应灯都是坏的,一楼是个黑黢黢的大洞,地面是下水道的水泥盖子,鞋踩上面生怕一个不稳盖子就翻了人再掉进去。
楼道曲曲环环又很长,他那间出租屋在四楼,好不容易上来了,鼻尖都冒了汗珠,他揉了揉,鼻尖就脆弱敏感地红了。
他一上楼,钥匙刚插进孔里邻居就哐当把门开了。
是个老奶奶,她捏着鼻子,一边刷着假牙一边骂骂咧咧,楼道已经坏了的声控灯都因为她的大嗓门而吓亮了。
“你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啊?一股血味,难闻死了。”
昏暗的光泼洒下来,盛秾娇余光一瞥,眼里有疑惑。
血味?
为什么他屋里会有血味?
——砰!
老奶奶把门猛地关上了。
盛秾娇不明所以,咔嚓一声用钥匙把自己屋的门打开了,室内一片漆黑,盛秾娇鼻尖轻轻一嗅。
没有血的味道呀。
棉白的袜子柔软地踩着地面,他的步伐很轻盈,不谙世事一般。
啪嗒。
小客厅破旧的灯被他打开了。
他将袜子脱掉,踝骨处不知为何沾到了一点血珠。
次日醒来才清晨五点,四月中旬。
这间出租屋很小,他洗漱完便拿起面包吃掉,额前的发拨弄几下遮住了眼,他把黑色的垃圾袋扔进垃圾桶后就朝公交站走去。
昨夜那个骂了他的邻居老奶奶一到八点就准时出现在楼下那几个绿色垃圾桶跟前,精明的眼提溜乱转生怕有人窜出来跟她抢垃圾,她手速极快眼力极好,光凭手感就能知道这一大堆黑色塑料袋里装得是什么。
唯独今天失误了,苍老粗糙的手往里一探,塑料袋里的东西怎么也捏不出来,她以为是什么罕见的好东西就赶忙扒出来。
是一大块肉,已经烂了。
老奶奶跟碰了什么晦气东西似的叫着把手松开。
而后这肉像是被诅咒了般开始疯狂地渗出血液,血腥味侵入了老奶奶的七窍。
她听见有个少年在自己耳畔虚虚无无地轻笑:
【你吼了他,我不高兴。】
【还有,我身上的血味,不好闻么?我陪着娇娇这么久,他一点也没嫌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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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掉我?为什么……辞掉我?”
盛秾娇站在诛色会所的大堂,他焦急地与前台说:“我昨天真的生病了,我请了假,经理也同意了,我、我没缺勤啊,为什么要辞掉、辞掉……我?”
前台面无表情继续敲电脑,她只对盛秾娇说了辞职一事后便将盛秾娇忽视,这家高级会所是vip制的,能进来的都非富即贵,哪怕是个保洁员家里说不定都与帝都哪个老总有点亲戚关系,就盛秾娇格外不一样,一穷二白地被招进来,笨手笨脚连酒的种类都分不清,被客人占个便宜就害怕得哭个不停,都成年人了,却又这样子软弱。
她一向看不起这样的人。
盛秾娇揉了揉眼,他低头转身,慢慢朝旋转门走去。
薄平戈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居高临下看着盛秾娇,盛秾娇今天没有戴那个老土难看的黑框眼镜,但还是该死得拿碎发挡了眼。
为什么?
就因为他之前说过那双眼很让人,兴奋?
……可他说的也是实话。
他看着盛秾娇因为太过沮丧而无法专注精神过旋转门,跟只晕乎了的兔子一样撞到一面玻璃又被压到另一面玻璃。
真他妈好笑。
薄平戈想了想,狼腰微俯,浓睫抖了抖,手机被他压在耳畔,他对盛秾娇说:“来三楼找我。”
盛秾娇刚出会所就接到了薄平戈的电话,他咬咬唇,乌黑的发被滚烈的日光烧着,他推开旋转门,又进来了。
“今天你得让我亲够三分钟才行。”薄平戈扯松衬衫领口,暗灰的眼珠满是恶意,“把我亲高兴了,我就让你回来工作。”
盛秾娇猛地一下抬眼,深红的眼尾水润润的,他微张唇,看着二楼正蔑视他的薄平戈。
啊。
上钩了。
盛秾娇故作可怜地抬指擦眼泪,其实非常开心,因为他是一只吸食男人爱意的狐狸精,知道这事的人很少,恰好薄平戈就是其中一个。
薄平戈的唇,亲起来很舒服。
他喜欢那个滋味,可又不能直接说出来,幸好薄平戈蠢且色,不需他说,薄平戈就会来亲他。
通过亲吻,盛秾娇能吸食到爱意从而饱腹保证生命,在某一方面,薄平戈也许就是自己的……饭搭子?
盛秾娇走到那个包房前发现薄平戈就在门口等着。
“哟,来了。”薄平戈歪了歪头,眼里带笑。
盛秾娇这回太过天真了。
他不知道这一次他真的惹怒了薄平戈,薄平戈会给他惩罚,于是当薄平戈拽着他的手腕进屋子并威胁自己穿白裙子时,他吓得一动不敢动。
他真的害怕,一边揪着自己的衣服一边细声说:“我、我不要穿、穿那个裙子……”
乌漆的睫毛很长地将狐狸眼上扬的弧度勾勒着,细弯的眉间有颗红痣,很小很艳,半黑半琥珀的眼珠水淋淋又胆怯地看着薄平戈,他似乎很害怕薄平戈,于是不敢抬眼看,只是弱弱地搭下软红的眼皮,这般可怜地看一眼就收回。
“平戈,不、不穿裙子,好吗……”
“可我喜欢。”
薄平戈有力的指腹摸着盛秾娇的后颈,他手里攥着条吊带白裙子。
款式简单,是一个知名女士品牌的最新品,他在走秀现场看到时就觉得格外适合盛秾娇。
裙子很短后背一点布料也没有,只系了一根珍珠细链子,从前腰两侧环过来坠到后腰处。
盛秾娇的后背很薄,骨骼生得太漂亮了,非常适合穿裙子当个漂亮的洋娃娃。
下一瞬盛秾娇便被薄平戈按住了下巴。
薄平戈正要吻他,都是成年人了,一个吻对于他而言,不算什么,但他不会越过那条线。
他薄平戈再不是人,也不会真把盛秾娇上了。
但盛秾娇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害怕极了,一边哭一边往后退。
薄平戈一时心生烦躁,昂贵无比的裙子随手丢在地上,他抽着烟,出了屋。
他出来抽烟的时候抵着墙面,就穿了个冷门高奢的黑背心,胸肌蓬勃随呼吸起伏着,长裤包裹住狼腰,薄唇泄出浓白的烟雾。
他垂眼看着会所大厅的纸醉金迷还有绅士淑女的谈笑声,觉得极为讽刺,不过是一群来此地发泄的家伙罢了,为什么还要在关门前给外人看一副高高在上又优雅干净的样子?
关了门各种怪癖都有,门一开却又虚伪掩饰。
有意思吗?
薄平戈有烟瘾,越烈越苦涩得他越痴迷,恍惚间他听见楼道里有人跟他问好,他没理,偏偏听力极好,他听到那帮人越过他往前继续走时在低声谈论:
“刚进薄二少爷屋里那个……模样怪漂亮。”
“怎么着?弄过来玩玩?”
薄平戈意识逐渐收回,烟蒂烫到了指腹,他将烟扔地碾灭。
——滴。
十点时大堂挂钟准时响动。
大堂那群人开始骚动尖叫,陷入一片慌乱,隐约有血味传到了薄平戈的鼻内。
“少爷,死人了……”大堂经理颤抖的声音在薄平戈耳畔响起。
“没事。”薄平戈抬指关闭了蓝牙耳机,他眼力极好,长胳膊搭在栏杆上,散漫往下一探,发觉被众人围在中央的人他认识,就刚刚在这三楼跟他问好又下楼的一堆家伙里的一个。
似乎是刚出电梯门就没了命。
电梯门一开他就浑身是血地以脸砸地。
伴随躯体砸地的声响,是人群的尖叫和躲避还有好奇的围观。
男人的后颈被快而狠插入了把细刀,从后颈直接插入到咽喉的位置,将咽喉完整贯穿了。
警察到时薄平戈正蹲在男人身边,他摸着黑漆的刀柄,直接面无表情把刀拔出来了。
封锁线被迅速系起,薄平戈指间坠着刀,像在玩一样看过警戒线外的每一个人。
西装革履或是裙摆华美。
唯有一人不同。
盛秾娇就在人群的最外面,他穿回了自己那套廉价的衣物,黑色长袖和灰色长裤,瘦小的身体似乎因为眼前的血腥才颤抖的。
他以手掩唇,慢慢向后退着。
薄平戈朝他投来思索的目光。
这时会所大堂被推开,来人在簇拥下进入会所大堂,西装裤下一双残疾了的腿搭在轮椅上,十指极为瓷白优雅,一串佛珠环住右手腕。
他的出现阻止了盛秾娇的离开。
盛秾娇回头看来。
男人个子极高,坐在轮椅上,一双浸透了岁月与成熟的眼里什么也看不清。
男人穿了身黑色西装,底蕴沉稳而内敛,成熟里带了压迫感。
这人有了一定的年纪,有着极高的社会地位和名誉声望,他一定受尽万人仰慕与尊敬。
“对不起,我、我挡住您了。”盛秾娇被会所发生的这起案子吓到了,此刻脸色依旧发白。
“爸。”薄平戈将刀抛给警察后就扯开警戒线出来了,人群为他让他一条道。
他对盛秾娇身后的男人说:“这件事我可以自己解决,你为什么还要来?”
不知为何,薄平戈发觉自己说完这一句话时,薄离玉似乎看了一眼盛秾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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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死了三个人了。
前两个是意外猝死。
这回这个死得格外血腥些,刀尖无情贯穿咽喉直接丧命,连一点求救声都未发出,电梯里的人也是当电梯门一开他的尸体倒地才发觉他死了。
按照与他同乘一趟电梯的人所言,电梯从三楼到一楼时间本该很短,但奇怪的是到二层时电梯门开了,外面并未站人,正当电梯自动闭合时连同电源也短暂失灵,电梯陷入黑暗。
电梯门从在二楼停下以及同时段的停电时间,前后算起来不过十秒。
正当来电时电梯也到了一层,电梯门一开,站在最前面的男人就僵直倒地,电梯前的昂贵地毯霎时间鲜血淋漓,他后颈那把插得极深的刀很稳,力道极为重。
警察及时赶到将命案现场进行封锁,这已经是本月第三个死的男人了,这次搜索取证依旧以失败告终,没办法,现场被薄平戈破坏了,连带诛色会所为了保证客人的私密并未安装监控,仅有的一个是在大门口。
警察通过调取监控对会所的所有人进行了私人问话,人不多,毕竟时间还早,还有太多人在被敲响门时还在彻夜狂欢,因为没有监控和人证,以及无法保证包厢内的客人会有包庇嫌疑,于是客人们的不在场证明都无法被证实。
换言之,嫌疑犯太多且无法精确缩放至一个小圈,诛色会所实在太适合犯罪且查无对证了。
盛秾娇刚进诛色会所临时设立的审讯室时双眼便红红的。
他好像是被警察们凶巴巴的审讯目光一瞬间吓哭的。
有什么可哭的呢?
警察根本没有怀疑他。
刚成年,又小又弱,刚坐下一对上警察的眼就开始哭,措辞混乱地说他什么也不知道,警察看到他下巴上的指痕的时候就明白了——
这估计是被薄平戈欺负了的无辜孩子。
“我当时……从薄平戈的房里逃出来,我、我很害怕,他一直喜欢乘坐电梯,我怕遇到他,所以我是走的楼梯,当我、我到大厅时就听到尖叫声,我以为是薄平戈来抓我了,我就想跑。”
“逃出来?”警察敲证词的手停下,他在电脑前抬头,问:“他对你做了什么你要逃出来?”
“他、他让我穿裙子。”
盛秾娇这样一说,审讯室陷入一片死寂,盛秾娇没有感知到气氛不对劲一样。
“不好意思,是我讲得不够详细吗?”他指尖捏着警察刚才递给他的卫生纸,顿了顿,薄白的耳垂尖尖泛了羞耻的红。
他委婉地解释一遍,“他今天叫我来,说只是接吻的,可我也不知道他会让我穿裙子,我不想穿,他就捏着我的下巴说——”
警察咳嗽着打断盛秾娇天真又放浪的话语。
“嗯?”盛秾娇小心翼翼地抬头,瓷白的脖颈在暖黄刺眼的审讯灯下更显漂亮,他没有戴眼镜,额前的碎发也没挡住脸,于是那双弧度柔软的狐狸眼就明晃晃地露出,他生得又纯又欲,因哽咽而紧紧咬住的唇是潮红的,肉软且水淋淋的。
唇形生得太饱满了,弧度像是蔷薇花瓣一样精致,冷白的脸颊线条很瘦,是一张俊秀年幼的脸,可他眉眼太过乌黑,浓稠的艳就天真地晃在眼底,狐狸眼总怯怯地看人。
他眉间那颗细小的红痣却丝毫不羞涩,它圣洁极了。
一位中年警察停下做笔录的手,他抬眼,盯着盛秾娇。
盛秾娇雪白的齿因为局促不安而咬住唇瓣。
“警察,您不要这样看我,我没有杀人,我、我只是要逃跑,薄平戈总这样欺负我,我……讨厌他欺负我。”
他一直在哭,还用细白的五指揪紧自己因洗太多次而发松的领口,试图遮掩那些羞耻的痕迹,生怕被警察看到然后将他认为是犯罪者一样。
他真的不是。
他是无辜的。
没人这样觉得,毕竟盛秾娇一看就是很乖的受害者。
有一位年轻警察心生怜悯,还小心地问他要不要他提供帮助。
盛秾娇连忙摇头,他猛地站起来,双手揪着自己的衣摆,薄背颤抖,他低头,嗫嚅道:“不、不用……”
年轻警察愣了愣,他似乎被上流阶级的罪恶所震撼,他还年轻于是没有经历过,当他看到被上流阶级所狠狠欺辱的盛秾娇时内心产生了一丝愤怒。
他想保护盛秾娇,盛秾娇这样柔弱,如果不把他从薄平戈手里救出来,他也许会走上一条不归路,可盛秾娇学习成绩很好,也许会有一个很光明的未来,可他贫穷而胆小,长得还非常漂亮。
盛秾娇……他闭眼回想盛秾娇方才细声说出的薄平戈强迫他的经过,他起初回想是为了保护盛秾娇,可逐渐不对味了。
盛秾娇的声音诡谲虚无地在自己耳边轻响,尾了似还拿舌尖去舔他的耳。
【他让我穿白裙子。】
“不、我不能这样,他可是受害者,我怎么可以起这种龌龊的心思,我可是警察啊。”良久,他捂住脸,宽阔的背部开始颤抖。
他的队友不解看着他在痛哭的样子。
盛秾娇早已出了审讯室,他对那位警察的忏悔一无所知,他太害怕了,毕竟被这般审讯问话了三次,在小而刺眼、氧气稀薄的封闭房间,每一位警察都拿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像是在逼问他为什么杀人。
他才没有杀人呢,他被冤枉被错怪了,他好委屈。
盛秾娇出来后下一位嫌疑人就按着顺序接受审讯了。
他双眼红红地,微微弯腰低头与人群错开,他一边拿卫生纸擦脸上的泪,一边慌乱地找薄平戈,方才他按薄平戈说得做了,薄平戈该把这份工作还给他了吧?
他眼前被泪水覆盖了一层泪盈盈的膜,谁的脸也看不清,他手试探着捏着楼梯的栏杆,缓慢而害怕地顺着楼梯往下走,到了大厅,在装横精美的巴洛克风格的拐弯处他看到了一抹坐在轮椅上年长的黑色。
底蕴沉稳而内敛,成熟的男人气质带了压迫感,哪怕盛秾娇此刻看不清也能感知到,眼前的人有了一定的年纪,有着极高的社会地位和名誉声望,他一定受尽万人仰慕与尊敬。
“对不起,我、我挡住您了。”指尖的纸被盛秾娇的泪水濡湿了,无法再擦眼泪,他本欲让这个男人让开,可他心想男人是个残疾人,他怎么能麻烦男人呢。
“我让开,您先上去吧。”盛秾娇咬唇,低头尽可能挨着最边缘挤出去。
只要过了这个拐弯就能正式到大厅,他方才从三楼往下看,看到薄平戈穿着那件黑背心在门口抽烟。
他要去找薄平戈。
他被焦急和丢工作慌了头脑,忘记男人是个残疾人又怎么能上楼梯呢?男人没有动,他神色淡淡,看着哭得可怜的盛秾娇咬唇从自己身边挤过去的样子。
薄离玉想了想,说:
“好久不见。”
“什么?”焦急间盛秾娇脚踝一颤,廉价的帆布鞋尖碰到了男人的轮椅车轮上。
完了,他要在这个男人面前很狼狈地砸在地上,和那个尸体一样“砰”的一声死在地面成为众人嬉笑的饭后谈资。
好丢人,盛秾娇掌心的纸因为主人受惊而无力落地,可它的主人没有。
薄离玉哪怕久坐轮椅臂力也极为强悍,流畅悍厉的肌肉线条被温文尔雅的西装包裹着,随着胳膊抬起向前一探揽住盛秾娇的动作,而露出那条顶奢品牌私人订制的银色腕表。
他揽住盛秾娇的这只手带了价值千万的名表,另一只手却不染铜臭地是串求香拜佛求来的佛珠。
“吓到你了?”薄离玉深如远山的眉微微蹙起。
琥珀色的眼珠深邃温和,他抬起胳膊揽住盛秾娇的腰,盛秾娇没有砸地上,而后他胳膊向自己屈回来,盛秾娇哪里能挣脱开,细瘦的小腿直接随薄离玉屈胳膊的动作一并回到了薄离玉的怀中。
男人身上有股淡雅的檀香,他被男人这样抱了回来,姿势是面对面的,在这昏暗的拐弯角落,过于静谧,过于暧昧。
盛秾娇唇微张,他面对面,眼前是有些模糊的薄离玉的脸,他知道这是薄平戈的父亲,那位世袭自己家中名门企业的著名企业家,权贵们的领导者。
盛秾娇后腰被薄离玉那小臂向怀中压来,盛秾娇被迫弯腰,他细弱颤抖着,双唇无措张开又闭上,兔子一般胆小。
他不知道薄离玉为什么要拦住自己,而且还用这样的姿势……太奇怪了。
啪嗒。
眼尾那粒泪珠子随盛秾娇弯腰的姿势而轻轻落在薄离玉的黑色领带上。
——吱呀。
会所大门被推开了,盛秾娇猛地抬头,他看到薄平戈的背影了,薄平戈推开门离开了会所。
不、不行!薄平戈不能走!
“我,您让我走好不好?”盛秾娇又开始哭了,他揪着薄离玉的西装领带,哀求一般,泪水又蒙盖了漂亮的狐狸眼,他哽咽着:“您的儿子他要辞掉我,可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我、我得去求他……”
“求他?为什么不求我呢?我才是这家会所的主人啊。”薄离玉抬指,温热的指腹按住盛秾娇因哭泣而烫红的眼尾,眼尾是上扬诱惑的,眼珠却可怜天真,他的领带被盛秾娇紧张兮兮地捏皱了却丝毫没有气恼。
轮椅之上他西装革履颇为禁欲,他拿指腹轻轻蹭着盛秾娇浓红的眼角。
太古怪了。
正人君子也会做这种事么?
盛秾娇心里纳闷,可不敢表露,他太害怕这里了,只想赶紧离开,于是他用柔弱的伪装对薄离玉启唇道:
“可、可是我……不敢和您讲话。”
盛秾娇停止了哭泣,他憋着,一边抬眼偷偷去看薄平戈站在门外的高大背影,一边又垂眼看把自己按在怀里的薄离玉。
薄平戈这位并无血缘关系的养父,被上流圈层成为佛君子的父亲,薄离玉。
他淡漠抬眼,看见盛秾娇细细弯弯的眉微蹙,眉间红痣深艳蛊惑,脸粉粉白白的,下巴留了指痕,有点红。
天真又放浪。
薄离玉松开禁锢住盛秾娇的胳膊,盛秾娇连忙起身挣脱,他与轮椅之上的薄离玉擦肩而过。
短短一瞬灯光死灭,盛秾娇听见薄离玉轻笑一声。
不知为何,盛秾娇鼻尖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丝丝缕缕缠绕在自己身边。
【娇娇,他们对你说了不好的话,所以,我让他们闭嘴了,你喜欢吗?】
盛秾娇吓得双腿发软,他颤抖回头。
眼前的男人分明一字未言,可盛秾娇就是听见了。
不是成熟男人的声音,而是一个年轻男音,像是这个少年人在这个男人的躯体里占据了半分领域和控制权似的。
是鬼。
盛秾娇想起那日在器材室诡异的、带了血腥味的一吻,和今日在此闻到的一样。
鬼缠上了自己,并对自己起了觊觎病态的心思。
——番外.完——